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来到一个小镇。大家找了个客栈休息,程旋对君齐说:“君齐!咱们出了齐头崖的地界了吗?”君齐:“出了。”刘重金听程旋叫他君齐,不是陈临,先是一怔,然后低下头没有说话。君齐看见以后对刘重金说:“说来话长,我本名叫白君齐,为了上山救人起了陈临这个化名。”刘重金点点头。君齐说:“现在已经出了齐头崖的地界,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刘重金说:“我想再往北走,我有手艺到哪里都饿不着。”“也是!先休息吧!”
第二天一早,刘重金去买了一匹马,然后回到客栈跟大家告别。君齐给他留了繁城刘村的地址:“以后有事可以来繁城找我!”小铁匠说:“过几年我安顿好了去繁城看你!”君齐点头答应。小铁匠出门翻身上马,向北方走去。
小铁匠走后大家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红梅对君齐说:“姐姐家在新州,我得去往新洲捎口信。”
君齐说:“我也答应了石虎要去新洲送信,正好顺路。”然后他对程旋说:“哥,你和娘先去京城打听师父的消息。我们去新洲办完事就去京城找你们。”
师娘说:“京城那么大,你们怎么找?!去新洲是稍微拐远一点,但也不在乎这么几天,咱们一起去吧!”
程旋挠着头:“不是你急着要来吗,怎么又不急了呢?”
师娘问君齐:“你去新洲给谁送信?”
君齐说:“石虎让我把信交给新洲府的知州马大人。”
红梅一听吃惊的说:“石虎投靠了官府?!”
君齐说:“他本来就是官府的人,三年前官府攻打齐头崖就是他做内应。”
红梅有点着急了:“石虎给他们送信是要再攻打齐头崖吗?那姐姐和豆儿怎么办?”
君齐安慰她说:“这里面写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咱们先见了马大人再作定夺。”
一行人往新洲方向去。路上还算顺利,没几天他们就赶到了新洲。新洲城里的客栈比较贵,师娘提议在城外的村子找地方住。他们在城外不远的一个村子找到一个大院子。
师娘正在院子里和房主的老婆商讨价格,一个路过的农民在门口喊了一句:“牛娃他娘!又留客人啦!小心我告官!”
牛娃他娘回到:“胡说!这是我家远房亲戚!”
那人戏谑着说:“就你家亲戚多!”
牛娃他娘笑着回答:“就你嘴长!”
那人走后,牛娃他娘说:“好吧,好吧!就按你说的价儿!走,我给你们开门。”众人正打算往屋子里走,一个文弱的年轻人担着空担子进到院子,向牛娃他娘点点头问好。牛娃他娘说:“今天回来的早啊!”那人回到:“碰到一个好人,把我的鸡蛋都买了!”笑着走到最后面的一间破屋子门前,轻轻咳嗽了一下,推开门进去了。
牛娃他娘说:“这也是我家远方亲戚!来住了有一年了。看见没,靠贩卖鸡蛋就能养活一家人!看来干这个还挺赚钱的!”
师娘说:“担着个担子走村串户的是个苦差事。”
牛娃她娘:“倒也是,天不亮就起来担着担子到各村去收鸡蛋,然后再送到城里去卖,还得躲着那些税官,是够累的!”
进到屋子里,大家放好行李,师娘先付了一月的房钱。牛娃他娘兴冲冲往外走,临走时回头嘱咐了一句:“要是有人问,你们就说是我家亲戚!”
她走后君齐问:“为什么要说是她家亲戚呢?”
师娘说:“开客栈要在官府备案,她这样私自留客是不行的。我们要与人方便,自己才能方便,有人问就照她说的做,省得有人来查。”
大家安顿好之后就准备休息,师娘说:“我和红梅姑娘睡这个屋子,你们兄弟二人睡另外那一间。”大家各自回房睡觉。
第二天一早,君齐和红梅去新洲城里给马大人送信。他们走后,程旋在家里呆不住,找个借口溜了出去了。留下师娘一人看家。
君齐和红梅沿途打听找到新洲府,他们对守门差役说要见马大人。差役说马大人有公务在身,让他们等一会儿。大概等了半个时辰,君齐又来请差役进去通报了一下,差役不耐烦但还是进去通报了。一会儿差役回来说:“今天马大人没有空,明天早点来。”
君齐说:“麻烦您再通报一下,我们有一封重要的信要交给马大人。”
差役说:“实话跟你说,大人家里有贵客,今天是不会见你们的,明天再来吧!不是我不肯通报,我要再敢进去怕是也要一起吃板子!”
君齐无奈就跟红梅商量先去找夫人的家人。
夫人家姓贾,原在凤城做布匹生意,十年前贾老爷决定把生意搬到新洲,物色好了铺面,收拾妥当就去接亲属,结果半路路过磨盘镇的时候,女儿和女儿的贴身丫鬟红梅都被强去。他急忙跑到官府去告状。官府答应办案但是后来无果而终,他老婆为此和他闹了好久。红梅记得贾老爷在新洲开布店,可是不知道在那里,于是两个人在街上乱转,这里街上非常繁华,店铺也很多,两人开始还只是问布店,后来逢店必进。热闹的街市和丰富的商品,让两个年轻人目不暇接,甚至一度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红梅很多年没有逛过街了,看见什么都觉得稀奇。看见拨浪鼓就对君齐说:“我小时候姐姐也给过我一个!”君齐就给她买了一个,她小心收起来说:“以后给豆儿玩!他肯定喜欢!”看见卖小吃的就说:“那个!我小时候过节时和姐姐一起吃过!”君齐就拉她过去卖一碗吃。红梅看着碗边流泪边吃,嘴里念叨:“我想我姐姐了!”君齐见她再不肯吃,就端起碗把剩下的给吃了。
两人在街上逛着,看见迎面走过来一个担着担子的文弱书生人对着君齐笑,君齐也笑着点头回应。等那人咳嗽着走过去,君齐才想起来,那人就是和他们同住一个院子那个卖鸡蛋的。他再回头看时,卖鸡蛋的已经走远。
两人又进了一家首饰店。店里面金、银、铜、玉的手镯,项链,簪子等种类齐全,各个价位都有。红梅拿着一对金耳坠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放下又拿起一对镯子放在手上。君齐想给她买件首饰,就等她挑好后付钱。最后红梅选了一对耳环,问店家多少钱,店家一报价钱把两人都吓了一跳。红梅寻思了一下自己的钱,然后和店家讲价,没有讲妥,放下东西佯装要走,店家没有叫她,她又自己折了回来,拿起两队耳环仔细端详了半天,最后又放下自言自语说:“太贵了。”然后拉着君齐就往外走。出来以后红梅一边走一边说:“我听姐姐说过,你出个低价,那些商人不答应,然后你就假装要走,那些人还会喊你回去!可那人刚才没有喊咱们回去,我是不是出价太低了?”
君齐摸着脖子:“我也不会讲价。”两人继续往前走,到了下一家店。君齐往里走被红梅拦下,红梅指了一下上面的招牌“脂粉铺”。君齐哦了一声就站在门口等。红梅进去之后他就偷偷返回去,用石虎给他的银子卖下了那对耳环,然后放进衣服里。他们逛到中午还没有打听到贾老爷家的店铺。君齐说:“咱们先回吧,时候不早了,回去晚了娘该着急了。明天再来接着找。”红梅一看,这么大的地方一时也问不完,就和君齐一起往回走。
两人回到家里,师娘已经做好了饭。师娘问他们事情办的怎么样。君齐说:“不是很顺利,马大人没有见到,贾老爷的铺子也没找到。”师娘说:“这么大的城市你们要想一下子找到人是很难的!明天早点去!”不一会程旋回来了,他带了几个包子给大家吃。
吃饭的时候,师娘和红梅闲聊:“你们出去的时候,我跟那个买鸡蛋的媳妇坐了坐。”
红梅抬头看着师娘。
“哎!也是个苦命人!”
红梅问:“怎么了?”
师娘说:“她孩子病了,她要出去找医师。男人出去卖鸡蛋,牛娃他娘也串门去了,她就来找我,想让我帮忙照顾一下孩子。我帮她照看孩子,她请大夫来给孩子开了药。我又帮着给熬药,家里连多余的柴禾都没有,熬了药就不够做饭的。也不知道他们中午吃什么。这一家三口人就有两个病的!”
红梅:“还有谁病了?”
师娘:“她男人。得了肺病,咳嗽的厉害,刚喝了几副药好点就不肯再喝了,又急着去挣钱养家。”
程旋:“为什么不等病好了再去!”
师娘:“还不是怕花钱嘛!我一会儿把剩下的包子给他们送过去。”
红梅:“等会儿我也过去看看。”
师娘点点头。
吃完饭,师娘和红梅一起往邻居家里去。师娘敲开门,女主人从门缝里小心的探出头。一看是师娘先是一惊,然后赶紧接把门让开。师娘他们进去以后没多久,君齐听到院子里有咳嗽声。卖鸡蛋的也回来了,君齐瞥见他筐子里还有不少鸡蛋。看来他是担心孩子,提早回来了。
过了一段时间,君齐听到外面师娘和红梅向女邻居告别的声音,就探头往外看。只见红梅嘱咐那女的:“小心孩子晚上发烧,要是忙不过来就过来敲门,我觉少,不要不好意思。”那女的谢过她们。然后二人就回到屋子里,师娘坐下叹了口气,红梅轻轻的关了门坐在师娘旁边。
师娘说:“我看这病不好。”
红梅:“大夫不是说喝完药少则两日多则四五日就好了吗?”
师娘说:“我说的是那个男的。”
红梅:“他说自己已经好多了,前些天更厉害,话都不能说。也许过几天就全好了。”
师娘说:“我也希望他能好,我看他这病是仗着年轻硬撑着,其实还是很重的。”
红梅:“要再吃几副药说不定就能好。”
师娘:“是啊,只是这个病要慢慢调养,不能急不能累。你看他孩子生病怎么能不急,每日早早的就去卖鸡蛋怎么能不累!”
红梅没有说话。
君齐说:“我看他的样子不想是个受苦受累的,倒像是一个读书人。”
红梅说:“他原本就是个读书人,只是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字画卖不出去,又有家要养,才开始学做些粗活儿。他一个书生做苦力自然没人愿意用它,后来经人指点卖起了鸡蛋,这日子才算过得去。”
君齐不解:“他们为什么要背井离乡呢?在家不好吗?!亲戚朋友稍微帮着点就能过下去!”
红梅刚准备说,师娘示意她小声点。红梅点点头,低声说:“他们父母原是有婚约的,但是男的父母早亡,女方开始悔约。但是女儿坚持和他在一起,不愿悔婚。两人便背着女方家人逃到这里。他们说等孩子大一点再回去认亲尽孝。”
程旋气的捶腿说:“这么好的人,那家人怎么就容不下呢!”
师娘说:“大家都珍惜自己的光景,希望攀权附贵。有几个愿意去扶危济贫呢!在利益面前能守誓言的毕竟是少数。”
众人叹息。师娘让程旋明日打柴的时候多打一些给隔壁送去。
这天早上,城门一开君齐和红梅就来到新洲府。君齐上去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小童一脸嫌弃的问:“干什么的!”。君齐说:“我们有一封重要的信要交给马大人,麻烦你通报一下。”红梅补充说:“你对马大人说,他姓石,名虎。”小童进去片刻就出来把二人迎了进去。他们绕过衙门进到后院儿,又跟随小童上了青石台阶进到了客厅。小童说马大人让他们在这里等着,然后就出去了。客厅里正面墙上挂着一副很大的山水画,画下面有一张长桌,两把椅子。墙角的小台子上放着铜质香炉,旁边的桌案上是一大一小两个漂亮的瓷瓶,瓶子里面插着花,显得很雅致。房子中间分两排摆放着八把椅子,椅子上面铺着丝绸包成的垫子,上面还绣有花鸟。红梅捧起坐垫仔细看了一会儿对君齐说:“这是哪家的巧手绣的,比真的还好看呢!”这时马大人走了进来,君齐赶紧拉了她一下。两人对马大人施礼。然后君齐从怀里把信掏出来交给马大人。马大人接过信走到一旁,打开后仔细阅读。读完信以后,他表情凝重的问二人:“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齐头崖?”君齐把自己救师父混入齐头崖又逃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马大人说:“多谢两位传信,你们受累了。”
君齐说:“石虎本来可以和我们一起逃,可他说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不肯走。”
马大人说:“他不叫石虎,石虎是他的化名,和你一样。他本名叫石志,是我找的一名义士。齐头崖易守难攻,官军毫无胜算。无奈我只好派了他混入齐头崖,打算在合适的时候里外配合把齐头崖攻下,为民除害!圣上恩泽,让河东路安抚使派兵助我平匪。就在总攻的当天,我从俘虏口里听说我派的人败露被杀了!我就以为他死了,让我好不伤心!若没有他做内应,官军定难以取胜。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我下令暂缓进攻。隔日又收到兵部急报,说北方有军情,朝廷要将兵马调回。我见得胜无望,只好下令撤兵。当年我就升任新洲府知州,齐头崖已经不在我的管辖范围,这件事就搁了下来。万万没想到石志还活着!这是我的失误啊!”
君齐说:“大人还要攻打齐头崖吗?”
马大人说:“齐头崖已经成了气候,再不出手不光是潞州,连新洲都不得安宁。这次我定要荡平齐头崖!”
红梅忙说:“请大人用兵的时候要格外小心,我姐姐和豆儿还在山上!他们可是好人啊!大人一定不要加害他们!”
马大人说:“我定不会滥杀无辜,若是好人放下兵器,自能活命。若负隅顽抗,刀剑无眼,难保齐全。”
红梅低下头也不再说什么。
君齐说:“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派兵呢?”
马大人:“这件事不能急,我得和现在的潞州府尹商量,一同上书朝廷再做决定。石志恐怕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君齐放下心来,说:“大人,信已经送到。小的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
马大人点点头:“来人啊!”一个中年人跑了进来。马大人对他耳语了几句,那人便小跑走了。
小童送君齐和红梅来到门口,刚才那个中年人拿了一包东西守在这里。见他们出来便迎上前去低声说:“这是我们老爷的一点心意,请二位务必收下。”君齐接过小包,那人接着说:“老爷还嘱咐,今天的事要保密才好,若让外人知道恐生事端。”君齐点头答应。
出来后他们又一起去打听贾老爷的下落。君齐打开小包一看,里面是十两铜锭。红梅让他收好,以免被坏人看到惦记。
两人顺着昨天的街道继续走。红梅说:“如果官兵再去攻打齐头崖,那我姐姐可就危险了,我得想法儿告诉姐姐,让她也赶紧逃出来!”
君齐说:“你现在回去救不了人,自己倒要搭上了。”
红梅有点急:“那怎么办?我必须要想办法救姐姐!”
君齐安慰她:“按马大人的说法,他们最快也要两个月,我们先去京城找到我师父,回来路过齐头崖再一起想办法救夫人。眼下要先找到贾老爷。”
红梅也没更好的办法,低声说:“好吧!”。
两人在街上问了一通没有找到姓贾的布行。
红梅说:“贾老爷开布行是十年前的事了,也许现在他已经不开布行了,又或者去了别的地方。”
君齐说:“我们得找年纪大的人问十年前布行,这样才能有收获。”两人沿街打听,终于在一位老人那里听说聚悦楼原来是一家布行,而且店家姓贾。两人喜出望外,忙来到聚悦楼饭庄。聚悦楼的买卖非常红火,店里二十多张桌子都坐满了客人。两人等了个地方赶紧坐下,伙计过来问他们点什么。君齐问伙计:“小哥儿!这里原来是不是一家布行?”伙计说:“我来的时候这里就是酒楼,之前的事我不知道!”君齐又问:“那谁知道这里开酒楼之前的事呢?”伙计不耐烦的指着周围说:“您要是点菜就快点,看看这人!我可没功夫拉闲话。”君齐只好点了两碗面。
不一会儿,面上来了。两人一边吃面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君齐说:“贾老爷原来开这么大的一家布店吗?我看这里能开三家布行。”红梅也觉得这里开布行有点大:“当时我还小,不知道老爷的买卖有多大。”
他们见到柜台后面账房先生旁边一个年轻人不时的和熟客打招呼,又指挥小二做事,就推测这个人可能就是店家。他们故意慢慢吃,打算等客人走的差不多了再上前问话。过了一段时间,大部分食客都已经离开,旁边只有一桌喝酒的还在说着醉话。
君齐打算到柜台去问话。这时那桌喝酒的人也起身要走,伙计小心的上去结账,被其中一个喝退了,那人嚷到:“大爷今天没带钱,先记下吧,下次一起算!”小二为难的看了看柜台这边。柜台旁的那个年轻人摇摇头。小二说:“哥哥,您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要不您先把这次的结清行吗?”那人一抬手把小二推开:“没看见我这里还有客人吗?没眼色的狗东西!”另外一个醉酒的人说:“你他妈没钱还请老子吃饭,要是早知道你是赊账的我肯定不来!现眼。”说完甩开那人的手臂摇晃着往外走。那人一看自己在朋友跟前丢了面子就过来打小二。这时那个店家急忙从柜台后面出来用手拦在中间:“不要在这里撒泼!”那人抬起腿朝店家就是一脚。店家挨了一脚后退了几步,然后抡起拳头开始反击。刚才往外走的那几个醉汉看见里面打了起来,也返回来帮忙。几个人打在一起,君齐赶紧上去劝架,那几个醉酒的人就开始打君齐。君齐气不过,出手打跑了那几个醉汉。他们走后店家过来道谢:“多谢小哥出手相助!”
君齐说:“不用谢,我正有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但讲无妨。”
“这里原来是布行吗?老板姓贾。”
“是的。”
“那贾老板现在何处?”君齐忙问。
店家回到:“这个我也不清楚,贾掌柜把这家店盘给我爹以后,我爹经营了几年。生意一般。轮到我的时候我就把隔壁的两间店面买下来改做了饭庄。贾老爷后来去了哪里我不知道。”见君齐有些失望,他又接着说:“也许我爹知道。”
君齐抬起头说:“那,不知令堂现在身居何处?可否引荐一下?”
店家低头想了想看着君齐说:“你们要是想见我爹我带你们去就是,就在福禄巷;只是我爹他年纪大了,有时候能听懂人说话,有时候连我都不认得,想要问出话来恐怕要费些功夫。”
君齐:“咱们试着问问吧!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
店家说:“行,那你们随我来。”君齐带着红梅跟随店主往福禄巷走去。
路上店家介绍自己叫范宏路,君齐也说了自己的名字。不多时,他们进到福禄巷。巷子有五六尺宽,里面没有行人。红梅看着有点害怕,不敢往里走。范宏路见到了就说:“不要怕,这里紧邻张家大宅,往来的商贾也不进里面,所以人少。”君齐拉着红梅的手跟着往里走。走到巷子中间才遇到一户人家。那家门外挂着两列彩色的纸旗,门半掩着,院子里面还往外冒着烟,可以闻到一股松香味。君齐好奇的往里看,范宏路用身体挡住君齐和红梅的目光,伸手往巷子深处指说:“还在前面。”大家继续往前走,快到巷子尽头的时候,来到第二户人家。范宏路推开大门说:“到了。”院门碰到门框上面的铃铛发出一串悦耳的声音。屋子里一个小伙子探出头来看:“哦,范哥回来了,今天回来的早啊!”
范宏路说:“我带了客人回来,我爹怎么样?”
小伙子说:“早上喂老爷吃了点粥,还没有吃一半突然就犯病了,把我撵了出来,粥也洒了。这不刚收拾干净,现在床上躺着呢!”
范宏路说:“行了,你忙你的,我进去看看。”他示意君齐和红梅在门外等等。过了一会儿,门帘掀开,范宏路轻手轻脚的退出来,把门给掩上。他们来到旁边的一间房子,分宾主落座。范宏路说:“我爹爹睡着了,等会儿吧!”
君齐:“不急。”刚才的小伙子推门进来给三人倒上茶水。
范宏路问:“你们是哪里人啊?找贾老爷干什么?”
君齐回到:“我们是繁城人,受人之托给贾老爷带个话。”
“据我所知这贾老爷没什么亲人啊!”
“他的女儿让我们来的。”
“哦!他女儿还活着!?”范宏路吃惊的说:“我记得她是被山贼给抓去了,难道你们是…”范宏路没有继续往下说。
君齐道:“我们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哦,原来如此!从那种地方跑出来很不容易,我看你也是有些本事的!”
君齐说:“运气好罢了!范大哥,令堂生的是什么病啊?”
范宏路:“疯病,年纪大的人好多都是这样。经常什么都记不得。我也找了几个大夫看了,都没什么办法。”
红梅问:“他是慢慢生病的还是突然变成这样的。”
范宏路说:“是突然变成这样的,我那日正在朋友家喝酒,铺子里的伙计跑来说我爹疯了,我去了一看,只见我爹躲在角落里,让大家不要打他。”
红梅:“你爹可有什么仇人?”
范宏路:“为什么这么问?”
红梅:“我觉得范老爷是让人给下了咒!”
范宏路:“不能吧!我们家这些年安心做买卖,没有招惹任何人!谁会给我爹下咒呢!再说,上了年纪的人不都这样吗?”
红梅说:“一般上年纪的人是容易犯这样的病,但那是慢慢变成那样的,先是忘记东西放哪里,再后来记不得自己刚说过的话,最后才有可能发疯病。你爹好好的突然就发疯病,我怀疑是被人下了咒。”。
范宏路想了想:“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只是单凭这个就说我爹被人下咒很难让人信服。”
红梅:“你说的对,我不光是靠这个看出来的。我们刚才进入巷子见到隔壁的门半掩着,院子里飘着松香。”
范宏路:“那家人经常点这个,我爹生病之前就点。”
红梅点点头:“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味道。”
范宏路:“什么味道?”
红梅说:“一种天竺的迷香。”
范宏路和君齐好奇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在山上的时候,见他们用过。”
君齐问:“他们对什么人用的?”
“山上如果抓到官府的奸细就会用这种药,黑虎的老婆也是被这种药给弄疯的。”
“你是说黑虎原来有老婆?!”
“他的老婆就关在上寨,每日有专人伺候。他老婆疯了之后,他才娶了姐姐。我给他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了这种迷香,当时还以为是送给姐姐的,就拿出一些放进香炉,他发现后大为光火,把我好一通骂!二寨主见我哭的伤心就偷偷把这迷香的作用告诉了我。有一次照顾他老婆的人生病了,我去上寨给他老婆送饭,就闻到香炉里面飘出这种香味。”
“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熏香,味道和这个一样?”范宏路说。
“据我所知这种迷香及其少见,不太可能和其他熏香弄混。”
“如果隔壁用这种熏香那为什么我们都没有事,只有我爹犯病?”
“我听说这种迷香用的时候要把被诅咒人的生辰八字一起放入香炉烧掉,也许是这个缘故,其他人并没有生病。”
范宏路还是有点不相信。君齐问:“隔壁住的什么人?”
“一个老太太,不知信的什么教,每天神神叨叨的。她儿子常年在大理做买卖,一年能回来一两次。”
“家中再无旁人?”
“还有一个丫鬟,平日给老人做个饭什么的。他们也没有理由害我爹啊,都是多年的邻居,我小时候常去隔壁玩耍,那家人没有坏心!”
“不是就好,兴许是我弄错了!”红梅说。
不一会儿门帘掀开,那个小伙子进来说:“哥,老爷醒了。”范宏路赶紧领着他们来到范老爷的床前。只见范老爷眼神呆滞,对着窗户发呆,大家来到他跟前他都没有看一眼。范宏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他爹喊话:“爹!”老头儿没有回应,他有喊了一声“爹!”
“呃?路儿!?”
“是我!有人来找您了!”
“这是哪儿啊?求求你们给我点吃的吧!天不下雨庄稼欠收,又遇上蝗灾……”哎呀!大家一看这是犯病了,众人退回原来的房间。
范宏路:“又说他那一套。”
旁边的小伙子笑着说:“看来老爷以前是饿怕了!”
范宏路脸一沉:“关你屁事!再多嘴仔细你的皮!”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王六也许知道。”
君齐:“王六?”
范宏路:“哦,我家原来的下人,现在和儿子一家住在街对面,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然后指着小伙子说:“你快去叫你王六叔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小伙子出去不多时领着一个老人回来了,老人有些白头发,身体还很结实,老人说:“少爷找我什么事?”
范宏路把君齐他们要找贾掌柜的事说了,老人说:“我倒是知道贾掌柜在那里。那些年他女儿被抢每日往官府跑没心思做生意,后来老婆又生病去世,就剩他一个人搬到了城外的落日村住着。去年我路过那里去看过他,家里破破烂烂没一样东西是好的。我走时还给他留了一些粮,不知道现在过的怎么样。你们去落日村找吧!不难找!”
君齐红梅谢过他们,从范宏路家出来。往小巷外面走路过隔壁的时候,君齐大着胆子推门进去看了一下,只见里面烟雾缭绕。他问红梅是这个味道吗?红梅点头。君齐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人便退了出来。
两人一路打听来到落日村,很快就找到贾老爷家。那是一处破败的房子,院子里杂草丛生,屋门斜依在门框上好像随时要倒下了似的。他们站在残缺的墙垛口往里看,只见一个老人正坐在墙角晒太阳。
红梅一眼认出来贾老爷,跑过去跪在贾老爷跟前,叫道:“老爷!我是红梅啊!老爷!”君齐忙跟进去扶她。贾老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半天会不过神来,等他慢慢听明白之后,开始哽噎抽泣,他用颤抖的手轻轻摸着红梅的头,眼泪不停的往下滴。哽咽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君齐赶紧帮他捋捋后背,半天他才喊出一句:“儿----啊----”,然后放声大哭。三人哭作一团。
过了一会儿,贾老爷把红梅扶起来,坐在身旁。哆嗦着下巴说:“我——女儿——”红梅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不等他说完就把夫人的事全给贾老爷说了。贾老爷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活着,而且还有了一个外甥以后又笑又哭。红梅说:“姐姐现在还不方便逃出来,等过一段时间我们想办法把她和豆儿救出来,到时候咱们就能团圆了。”贾老爷高兴的抽着脖子,一个劲的点头。
这时贾老爷才看见君齐,忙问道:“这是——?”
君齐说:“我是她相公。”
红梅瞪了君齐一眼,贾老爷对红梅说:“是个好小伙儿!”红梅点点头。
老人拉着君齐的手说:“她们走的时候都还是孩子,现在都长大了,真好,真好!”
君齐说:“能找到您我们也非常高兴!”
大家说了一会儿家常,红梅和君齐又帮贾老爷收拾了屋子,砍了柴,做了饭。待了一阵子,两人便要告辞。贾老爷舍不得他们走。红梅忙解释道:“我明日再来!”贾老爷嘴上说好,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他们回到住的地方已经是傍晚,远远的就看见师娘立在院门口张望。回去之后君齐把找到贾老爷的事告诉了师娘。师娘鼻子一酸差点哭出声来。
程旋告诉君齐他打听到张克显在这里被人抢的巷子附近有个叫多胜坊的当铺,这个当铺就是天师道观出钱办的。他们表面上经营当铺买卖背地里开设赌馆。师父既然是被天师道观抓去那肯定和这个当铺有关系。
师娘说:“还是被找着了…”程旋见师娘话里有话,就追问原因。师娘慢慢道来…
原来卫天承曾是天师道观的大弟子。他还有个师弟叫李文长。老馆主病逝之前把观主的位置传给卫天承。卫天承担任新的观主之后,发现李文长暗中结交了很多江湖人士,便出面阻止。卫天承说盗匪之流不能结交,否则必有祸患。李文长说我们本是江湖人,多个朋友多条路,今后方便在江湖上走动,之后依旧我行我素。后来官人命天师观炼丹,卫天承一心炼丹就把观内其他大小事务交给李文长负责。没想到他利用手中的权利,疏通道观上下关系,把卫天承架空了。卫天承为了避免内讧,权衡再三,让出了观主的位置。他怕李文长不会就此罢手,待在这里恐怕难免起冲突,于是带着妻子逃离了京城。在繁城妻子得了伤寒,他们到南山寺投宿,寺庙以房间少不方便接待女眷为由拒绝了。碰巧遇到张员外,他把两人接回他家养病。等病好了他又给了一些钱帮他们在刘村落了户。
大家听了师娘的话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师父还有这么多故事。
程旋叫到:“都这么多年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抓人?”
师娘说:“你们师父不会有生命危险,天师观抓他是有其他目的。我只担心他会受苦。”听师娘这么说君齐和程旋都松了口气。
红梅跟师娘说明天想去照顾贾老爷,师娘想了一下说:“你就留下来照顾贾老爷,替你姐姐尽点孝意,我们办完事再来接你。”说完从包袱里取了一些钱交给红梅:“不要苦了自己,该花的地方就花。”
君齐走过来低声叮嘱到:“你千万不要一个人去救姐姐,马大人那里没有那么快,等我们回来一起想办法。”红梅点头答应。
众人正打算休息,突然听到隔壁女子和小孩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非常的刺耳。大家顿时困意全无全都冲到外面院子。顺着哭声来到卖鸡蛋的那家,敲了半天门,门开了是一个小女孩,她歪着脑袋抹着眼泪,显然病还没有好,还很虚弱。
师娘和红梅问:“你娘呢?出什么事了?”这时牛娃她娘也披着衣服跑了出来,牛娃他爹跟在后面。众人进到屋里,只见那个卖鸡蛋的趴在床上,旁边枕头上和地上都是血!他还虚弱的咳嗽着,他的女人惊慌失措,手里拿着一块带血的抹布,跪在床边哭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红梅赶紧上去把她扶到一边,大家开始帮忙收拾,师娘让君齐赶紧去找大夫,牛娃她娘抱起小女孩在旁边站着看,牛娃他爹看了一会儿低声嘀咕道:“要是死在这可咋办呀!”,小女孩吓的又大声哭起来。牛娃她娘瞪了他一眼,一边哄小女孩,一边往回走。牛蛙他爹也跟着回屋去了。
师娘劝那女人不要哭,又问她怎么回事。那女人说她男人今天早上就不舒服,她说不要出去了,在家歇一天,他非要去,说在家坐着闲的慌,不如出去走走,她拉着他不让走,他说只到附近的两个村子,不走远路,中午就回来了。上午她就一直在外面守着,中午孩子不停的喊饿,她给孩子做了饭,还不见男人回来。傍晚的时候,她在门口远远的望见男人担着担子,摇摇晃晃的往回走。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棒当手杖,她赶紧上去接下担子,等男人回到家一口饭也不吃,就趴到床上睡了,刚才他醒了说饿,女人给他端了一碗粥,刚喝了两口就吐了一大口血…
师娘听着她讲,眼泪也流了下来,叹息一声:“哎…何苦呢!不差这一天半天的,病好了再去也不迟。”这时君齐领着大夫急匆匆的跑进来,大夫给他把脉,又让病人用清水漱了口,掌灯看了看病人的口腔。其他人都屏气凝神,没有一点儿响动。过来一会儿,大夫拿出笔墨写了一个方子,嘱咐女人一碗水慢火煎半碗药,煎三次的药和在一起分三份,早中晚三次让他服下,多休息,吃些粥饭,不饿也要吃,三日后他再来看。大夫走后,程旋主动拿着药方去药铺抓药,红梅喂那人吃了半碗粥。不一会程旋回来煎药不必细说。
第二天早上,师娘和程旋帮忙照顾病人,君齐送红梅去落日村,他们来到落日村和贾老爷坐了一会儿,君齐告辞留下红梅照顾贾老爷。红梅送君齐出来,君齐悄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交给红梅,红梅打开一看,正是自己看中的那一对耳环!再看君齐,已经走了。红梅又喜又羞,一直等到看不见君齐的背影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