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头目抱拳领命,然后拿着刀冲到赵真定身后,命人将他腿制住,然后照着他脚踝后面的跟腱砍了下去。
赵真定想挣扎,却已经没了力气。
随着一阵呜咽的惨叫,赵真定脚踝后面的白鞋筒里渗出了殷红,他全身颤抖,额头冒汗,呜咽不能语。
一双脚的跟腱脚筋被切断后,赵真定已经彻底丧失了挣扎的能力,小头目走到他身前,依旧让人制住他,然后将他身上的绳子松了一些,从里面抽出他的右手。
这只手力气非常大,小头目一个人居然抱不住,只好叫人帮忙。
脑袋被按在泥地里,手被按在台阶上,赵真定亲眼目睹自己手腕、手肘的筋脉被挑断。
滚滚鲜血同时从双手手腕、手肘,双脚脚踝流出,整个人蜷缩着因剧痛而浑身发抖,再也挣扎不了一下。
他仰面瘫在地上,哭了出来。
赖狗很满意,挥手吩咐道:“取了他嘴里的布,我要问话。”
小头目拔了赵真定口中胡乱塞着的布,然后将他揪到赖狗面前,按跪在地上,提着他的头发,道:“还不向将军行礼?”
赵真定闭着眼睛,也不回话。
赖狗也没再为难,问道:“你是何谋全的哪个部将?领兵多少?官军有多少人马?何谋全武功如何?”
“军前走卒,不领兵。”赵真定嘴里一边流血,一边笑。
赖狗点头,以为赵真定很配合,面露喜色:“好,那你再告诉我,官军有多少人马?”
“无边无际,到处都是官兵,到处都是我们的人。”
赖狗皱了皱眉,又问道:“何谋全武功如何?”
“上天如此,无所不能。”
“混账!”
赖狗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见什么也问不出来,气急败坏的下令立即处决。
“把这些兵全部吊到城楼上去,待何谋全攻城,就吊死。”赖狗恨恨道:“让那谋全小儿好好看看,他的心腹爱将是怎么死的!”
“遵命!”
一百余名官兵俘虏连带赵真定在内,全部被押送到内城东门方向去了,因为这里是官军的主攻方向。何谋全的大军已经在城下列阵,搬运军械,正在准备攻城前的各项事宜。
赖狗回到郡守府,仍不见高进的人影,便去敲门。
敲门之前,赖狗先趴在门上听了一下,听起来,里面没什么动静,于是抬手。
砰砰砰,“大将军,官军已经在内城东门下列阵,就要攻城了。”
“知道了,本将这就来。”
伴随着一声有气无力的说话声,房门被打开,高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扶着墙慢慢走了出来,脸色苍白。
“大将军,您这……”
见高进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虚弱得像几天没吃饭一样,赖狗一脸不可置信。心里不禁叹气道,早就劝你要节制了,你可倒好,把自己都给干翻了。
“本将没事……”
高进扶着墙,把拿在手里的盔甲佩剑交给赖狗,然后返回太师椅上又闭目躺着,喃喃道:“守城按原定计划来吧,本将……”
说着,他望向了厢房末的一处假山,犹犹豫豫没有说出下文,因为这里藏着出城的密道。
“是。”赖狗应下,然后又问道:“邓国林的人马怎么办?”
“这还用我教?”高进白了他一眼,道:“拉上城去,要是不听话,趁乱做掉邓国林的部将,接管他的兵马。”
“这……”赖狗脸色有些难看,“不好吧,要是被发现了,那还得了?”
“趁乱,做得干净些,栽赃到何谋全头上,谁知道?
“黄温想找麻烦,找朝廷去。他现在举世皆敌,我想,他也不介意多何谋全一个敌人。”
“现在大军压境,这么做我们就先打起来了,这不是自乱阵脚吗?”赖狗还是想劝高进,让他不要这么做。
现在能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力量,去结仇作甚?赖狗很想问一句,高进你是脑子不好使么?
但他却不知道,高进早已经胸有成竹了。
他没给赖狗再说话的机会,不容置疑道:“我是主帅,我说了算,去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赖狗也不敢再多言了,拱手拜了,匆匆离去。
赖狗刚走,内房里就走出来一个年轻的漂亮女子,她双眼呆滞,头发凌乱,衣袍残破不堪。
提着裙摆,一刹一刹的走了出来。裙底沾着殷红的鲜血,裙摆摇动间露出的腿上,殷红的血一丝丝的顺着腿往下流,脸上还有泪痕和抓痕、耳光印记,看起来非常凄惨,像是经历了不可描述的折磨。
她本是前原卫东方世家的掌上明珠,贼兵破城后,东方家的族人都被高进抓进了牢房里。不久后,流寇就给东方家安上了一个为富不仁的罪名,将东方家的人全部处死,东方家的田产地产、金银财宝、粮食,也被流寇洗劫一空。
家中女性,上至家人下到婢女,被流寇各自分了,她本人则因长相美貌,被高进掳来郡守府,日夜蹂躏。整整六天,这是她第一次出房门。
高进看了她一眼,带着嫌弃厌恶的脸转到另一边,背对着她幽幽道:“你可以走了。”
她像是没听到一般,东看看,西看看,对外面的景色充满了好奇。走带庭院里,正午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闭着眼睛,捧起双手,捕捉阳光,体验着久违的光明。
这人人可得的阳光,对现在的她来说也是一种奢侈。这一刻,她仿佛忘记了身上的屈辱和种种不幸,只是静静的享受穿堂微风和阳光拂面的感觉。
若是有认识她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痛断肝肠。因为,从前东方家的明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名震武定七郡的才女——东方思一,在流寇的折磨下,似乎已经精神失常了。
“老子叫你滚!”高进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否则便吃我一刀!”
她回头看了一眼高进,刚刚清澈了一些的眸子又笼了一层阴霾和恐惧,她转身,向郡守府外面慢慢走去。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全是正在搬运弓箭火油,开往各个城楼的流寇士兵,他们也正全力备战。凶悍、身上散发着恶臭的流寇从她面前一队队路边,她无动于衷,她貌似觉得,又要打仗了。
她想回家,可是家已经被夷为了平地,家里的人也都死了,她该回到哪里去呢?
内城忙忙碌碌,全是流寇,只有她,与这些无关,她更像是无数人行为卷起的一粒尘埃。
在这个乱世,一点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