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卞伸出的指尖刚刚触碰到井口，整座溶洞猛地震颤起来。
青铜柱上的少女浮雕同时转动头颅，三百六十双空洞的眼睛齐刷刷对准了他。
暗河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腥臭的河水漫过方卞的脚踝，那些刻着蝠纹的银鱼尸体在漩涡中上下沉浮。
“当心！”
沐瑶一把攥住方卞的手腕，“这些铜柱在抽取我的生命力喂养祭坛。”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左脸的星轨纹路已经蔓延至眼角，
“看井壁。”
方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竖井内壁密密麻麻嵌着人面浮雕，每张脸都是沐瑶的容貌。
每张脸的眉心都有一个针孔状的凹陷，渗出的血迹在石壁上蜿蜒成溪流。
最深处的浮雕忽地睁开眼睛，瞳孔里倒映着方卞的身影。
“这是……十二生祭阵。”
沐瑶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玉璧上，“每座祭坛对应一个月相，我们必须在子时前毁掉所有阵眼。”
她的银瞳中闪过一丝决然，“用金钉刺我膻中穴。”
“你疯了？”方卞后退半步，踩碎了脚下的骷髅臂骨。
那些碎裂的骨殖在暗河中泛着幽蓝荧光，与他腕镯上的星轨产生共鸣。
“没时间解释了。”
沐瑶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的蛟珠图腾，
“当年药婆婆用金钉封印的不仅是涅槃蛊，还有十二始蛊的共鸣。现在必须要用我的血激活星轨图。”
一旁的紫霄突然发出一声悲啸，幼崽们簇拥着将方卞团团围住，额间晶石迸发出微弱的雷光。
方卞这才惊觉，紫霄和它幼崽的皮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额间晶石发出的雷光中夹杂着不少的血丝。
“它们在替我承受反噬。”沐瑶惨然一笑，“快动手，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方卞咬了咬牙，在怀中掏出金钉，抬手刺向沐瑶的穴位。
当冰凉的金属触碰到沐瑶温热的皮肤时，他的指尖猛地被一股吸力包裹。
金钉自动没入膻中穴，沐瑶的身体瞬间弓起，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十二根青铜柱同时爆发出刺目血光，柱身上的少女浮雕开始流泪。
那些血泪滴入暗河，河水瞬间沸腾，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方卞看到河水中浮现出无数张沐瑶的面容，每张脸都带着不同的表情，有的惊恐，有的愤怒，有的绝望。
“下井！”沐瑶猛地将他推向竖井，“记住，心宿在巽位！”
方卞在坠落的瞬间抓住井壁的浮雕。
那些人面蓦地转动脖颈，空洞的眼眶里伸出细长的蛊虫，试图缠住他的手腕。
阴灵戒发出刺耳的尖啸，血玉中射出的金光将蛊虫烧成灰烬。
竖井深不见底，方卞在黑暗中坠落了不知多久，终于触到了实地。
他掏出火折子照亮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地面上刻着完整的星轨图，十二具石棺围绕着中央的青铜鼎排列。
“方卞……”微弱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
方卞转身，竟然看到沐瑶正躺在东南角的石棺里，身上穿着与浮雕中相同的祭服。
此时她的银瞳已经完全被血色覆盖，心口处的蛟珠图腾正在缓缓转动。
“这是……第七座血祭坛。”
石棺里沐瑶的声音带着回音，“我们必须在子时前毁掉所有阵眼，否则十二始蛊将彻底融合。”
方卞注意到每具石棺上都刻着不同的星宿名称。
他走向中央的青铜鼎，发现鼎中盛着半满的金色液体，表面浮着一层细小的蛊虫。
“用你的血。”沐瑶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只有初代教主的血脉才能激活星轨图。”
闻言方卞有些犹豫——
他想起周演的话，自己可能是初代教主的容器。
如果激活星轨图，会不会重蹈覆辙？
“没时间了！”
沐瑶忽然从石棺中坐起，十二条始蛊虚影从她体内冲出，“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引你到这里？这是唯一的机会！”
方卞咬破指尖，将精血滴在鼎中。
金色液体瞬间沸腾，化作十二道流光没入星轨图。
地面突然震动，十二具石棺同时开启，里面的尸体坐起身来，每具尸体的面容都与沐瑶一模一样。
“这是……十二圣婴。”
方卞终于明白，沐瑶是最后一个祭品，而其他十一个已经成为蛊虫的容器。
“现在，毁掉星轨图。”沐瑶的声音变得雌雄莫辨，“用阴灵戒吸收所有蛊力。”
方卞催动腕镯，星轨之力如潮水般涌入体内。
十二具尸体同时发出尖啸，化作流光被吸入戒中。
当最后一道流光消失时，整个空间开始崩塌。
方卞抱起沐瑶冲向竖井。
在即将离开的瞬间，他回头看到青铜鼎中浮现出初代教主的虚影。
“你以为这样就能打破轮回？”虚影冷笑，“记住，十二祭坛不毁，你永远都是我的容器。”
方卞和沐瑶回到地面时，天已经蒙蒙亮。
紫霄和幼崽们躺在血泊中，皮毛完全变白，雷光也消失不见。
沐瑶的银瞳恢复了正常，但她的身体正在迅速衰老。
“药婆婆的羊皮卷……”沐瑶虚弱地指向方卞腰间，“看看最后一页。”
方卞颤抖着展开羊皮卷，最后一页的字迹在晨光中显现：“以血为引，毁其根源。切记，神蛄虽强，终需宿主。若遇轮回，碎其卵。”
“卵在哪里？”方卞急切地问道。
沐瑶指向远处的山峰，“青要山的主峰，那里有初代教主的陵墓。”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答应我，一定要毁掉它……”
话音未落，沐瑶闭上了眼睛。
方卞感到她的身体在怀中逐渐变冷，心口处的蛟珠图腾也失去了光泽。
紫霄突然发出一声哀鸣，幼崽们围在沐瑶身边，用舌头舔她的脸颊。
方卞将沐瑶轻轻放在地上，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握紧阴灵戒，心底沟通血渊蛊没有任何回应，看向腕镯上的星轨图开始了逆向的旋转。
远处的青要山突然传来轰鸣，主峰顶端浮现出万灵教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