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三年（617年）冬，大兴城的雪落在太极殿的鎏金兽首上，李世民穿过朱漆回廊时，手里还有几张叠的很讲究的纸。

　　这是昨日朝上，某位老臣苦谏李渊“暂缓称帝”的谏纸。

　　“这雪来的真是时候”李世民忽然驻足，袍角扫过廊柱上未干的“唐”字涂鸦，问身边跟着的长随，“今年的雪是不是特别好看？”

　　长随抬头望去，见年轻的李世民指尖正捏着片雪花，冰晶在他掌心融成水痕。

　　两人才转过回廊，就听到低低的争吵声。

　　李建成正拽着裴寂的袖子，压低的声音里混着酒气：“父亲若此时称帝，窦建德那帮反贼怕是要联起手来！”

　　话音未落，裴寂的貂裘已扫过石阶，留下一串含糊的“天命所归”。

　　虽然有争论，有想法，但李渊最终听了劝，暂时压下了这心思。

　　但聪明人都知道，这称帝只不过是迟早的事了。

　　有道是打牌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想要称帝，不只是天时，人和还要有地利，能收拢的地盘自然是一个都不能少。

　　何况郭逸现如今掌握的陇右两大马场也要好好重视。

　　五日后李世民轻装简从，来到了平凉马场。

　　头天自然是接风洗尘，选了平高城一处豪华的宅子，做好防卫，安顿了下来。

　　第二日本来是打算再休息一日，还是在李世民的强烈要求下，郭逸带着他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全部视察了一遍。

　　一路行来，李世民才真正知道自己拉拢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不禁赞自家妻子长孙氏的眼光。

　　待二人到了萧关，李世民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好好收拢郭逸的想法。

　　如果说之前只觉得郭逸是个钱袋子，如今更为看重。

　　毕竟过了争着，如果是骑兵侵袭，就会让如今的大兴城危机重重。

　　“萧关的马已分批入关中，”郭逸摸出袖中舆图，指着“陇右马场”的朱砂圈，“但粮草只能撑到正月，除非......”

　　他忽然停住，望向城楼飞檐外。李世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除非有人愿意把永丰仓的粟米，分给‘护驾有功’的马场？”

　　永丰仓，那是关中最大的粮仓，此刻由李渊的老友：光禄大夫陈叔达镇守。

　　郭逸想起半月前，陈叔达的独子曾带着西域良马拜访萧关，马鞍上绣着的，正是烟雨楼的暗纹。

　　雪越下越大，远处的传来一长两短的哨子声。

　　这是烟雨楼紧急传讯的暗号，他摸出铜哨回应，暗处立刻闪出个灰衣人，怀中抱着个渗血的布包。

　　“楼主，”灰衣人掀开布包，露出半枚刻着“李”字的虎符，“这是从王威余党手里截的，他们想拿这个换突厥人的庇护。”

　　郭逸接过虎符，发现内侧刻着李建成手下张司的花押，与三日前在萧关发现的笔迹分毫不差。

　　他忽然想起李渊入主大兴时，李建成曾主动请缨“清理隋室余孽”，原来竟是在借机销毁证据。

　　“小世子，你也看到了，我想换点东西。”郭逸将虎符收入袖口，看到李世民眼神定定的看着自己，等着他发话。

　　“平凉马场有‘混汗血宝马’，愿意换永丰仓三成的陈米。”略一思考，又补了一句：“当然我的烟雨楼，可以与小世子合作，不做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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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日后，李渊刚提及“劝进”之事，殿外突然传来急报：“启禀唐公！永丰仓昨夜遭劫，三万石粟米不翼而飞！”

　　李建成的脸色瞬间惨白，而李世民则在袖中轻轻捏了捏他今早送的鎏金扳指

　　这是他和郭逸两人约定的“事成”暗号。

　　“此事必是隋室余孽所为！”李建成强作镇定。

　　李渊摆摆手：“先查清楚再说......世民，你带人去查查永丰仓的粮道。”

　　午后，李世民踏进永丰仓。

　　陈叔达迎上来时，袖口露出半截狼头刺绣，这是烟雨楼“银级密使”的标志。

　　“仓中老鼠成灾，”陈叔达故意提高声音，“昨夜不知哪来的野猫，闹得整个粮仓不得安宁。”

　　李世民会意，知道三万石粟米已通过暗渠，运往萧关的地下粮库。

　　一行人走到粮仓后巷，李世民忽然驻足，踢开一块覆雪的石板，露出下面的密道入口：“听说王威余党，常从这里运送......‘马料’？”

　　陈叔达脸色微变，随行卫兵却弯腰捡起道中散落的苜蓿籽。

　　“看来‘马政’，比想象中更兴旺啊。”李世民轻笑一声。

　　酉时，一行人回到太极殿。

　　李渊正对着案头的《大隋起居注》出神，听见脚步声后忽然开口：“方才接到消息，始毕可汗的使节，明日就到大兴城。”

　　李建成的手抖了一下，茶盏里的滚水溅在龙纹案几上，烫出个淡淡的焦痕。

　　“突厥人向来务实，”李世民上前一步，将苜蓿籽拿在手里把玩，“若他们看见我们的马厩里，全是‘汗血宝马’......”

　　话未说完，李建成已拍案而起：“你是说我们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实力？”他腰间玉佩剧烈晃动。

　　李渊的目光在两个儿子身上扫过，“都退下吧，”他挥了挥手，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起居注》的“禅让”二字上，“明日随我去渭水，接突厥使节。”

　　如今正逢乱世，适当的接触也是需要的，既要据儿狼，又要防狼。

　　离开宫殿时，暮色已浸透大兴城。

　　李世民旁边的谋士发声道：“这雪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停？”

　　“会停的，”李世民望着漫天飞雪，想起萧关马场里那三千匹“乌云踏雪”，“春自然就来了。”李世民说着嘴角微勾，伸手拂去他肩头的雪花。

　　第三日，远在平凉的郭逸写下两封信。

　　第一封用火漆狼头印封好，着人快马送往萧关，叮嘱做好战时准备；

　　第二封则用隋宫旧纸包裹，塞进突厥使节的必经之路，里面是与始毕可汗的“密约”抄本，里面详细约定了生意往来的细节。

　　毕竟郭逸手里可是有马经的，虽说现如今汗血马为少数，可是突厥战马却已经培育大成，并且只有自己这里才掌握了繁育的技术，贩卖出去的都只能使用而不能繁育。

　　从而注定了，在这门生意上，平凉马场有着天然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