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赌这一局,又有何不可
暮色渐沉,青狐精熟门熟路地避开盘查,带着多福和狗蛋溜进了城门。
青狐精本打算带他们去西区打探消息,可多福之前听到小狐狸们议论糖葫芦的香甜,顿时走不动路了,扯着青狐精的袖子直嚷:“我也要吃那个红彤彤的果子!”
“好,你是老大,都依你...”
青狐精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带着他们转向南区,这片魔族聚居的地界。
三个小身影在巷角阴影里探头探脑。
不远处,一个佝偻着背的魔族老头正推着吱呀作响的木车,车上插满了晶莹剔透的糖葫芦,这是他从人族那里学来的手艺,在魔族中很是稀罕。
“糖葫芦嘞——甜掉牙的糖葫芦——”
“爷爷,我要两串!”多福踮着脚,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些裹着糖衣的山楂。
老头哼着魔族小曲,笑呵呵地弯腰取糖葫芦,却在看清两个孩子面容的瞬间僵住了。
“人、人族?”
他慌张地左右张望,突然扯着嗓子喊道:“快来人啊!有人族混进来了!”
远处立刻传来铁链拖地的哗啦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
青狐精浑身毛发倒竖,一口叼住多福的后领,狗蛋则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三个身影如离弦之箭般窜向巷子深处。
在某个急转弯处,多福挣扎着挣脱了青狐精的钳制。就在这一瞬间,一张泛黄的符咒从她怀中悄然滑落,无声地飘落在青石板上。
“在那边!”
一队魔兵举着火把追来,铠甲碰撞声在寂静的巷弄中格外刺耳。
多福被青狐精推搡着跌进一条暗巷,后背撞上一个晾晒架。
“哗啦——”
装满紫色毒草的竹筐倾覆而下,细密的粉末如紫雾般弥漫开来。这毒草粉末让魔兵灵敏的嗅觉彻底失灵,魔兵们顿时像无头苍蝇般原地打转,发出痛苦的嘶吼。
青狐精趁机拽起两个孩子,借着夜色的掩护仓皇逃窜。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那张遗落的符咒被一个魔兵踩在脚下,又随着他踉跄的步伐,被带到了新建的血池附近。夜风呜咽着掠过,符咒缓缓飘进那池粘稠的血水中。
檀香袅袅,紫檀木椅上的城主指尖轻叩茶盏,瓷盖与杯沿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内室格外醒耳。
陈主簿垂手立于案前,疑惑问道:“城主,您当真要跟着那三个小子走那一步?”
城主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含笑的眉眼:“我不过是让他们放手去做。成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
他轻笑一声,“横竖本城主也没亲自下场,不是吗?何况你真当那些盘踞百年的世家,是几句空话就能说动的?若他们真有这本事...”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那便是他们的能耐了。”
“城主的意思是...您不信这世上还有神明?”
城主沉吟良久,先是摇头,复又点头。
窗外更漏声清晰可闻。
“属下愚钝,您这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啊?”
“信,也不信。”城主摩挲着茶盏边缘,“神明之说未必空穴来风。诛邪会那些传闻,再加上丁盛他们当夜的手段,确实叫人不得不起疑。”
他目光一锐,“但若那本就是他们自己的能力呢?”
陈主簿瞳孔微缩。
“若真如此...”城主缓缓搁下茶盏,忽然笑起来,“他们背后必有高人。若他们真能说动那些老狐狸...陪他们赌这一局,又有何不可?”
“还是城主英明。”陈主簿会意一笑,却仍迟疑,“可他们如今求属下去游说本家...属下该不该...”
“去做。但记住,绝不能以城主府的名义。”城主斩钉截铁,指尖在案上重重一叩,烛火在他眼底投下深沉的阴影,“你去告诉那三个小子,若事败...半个字都不许牵扯到城主府。”
“属下明白。”
陈主簿躬身退出,厚重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合上,将内室与外界彻底隔绝。
檀香燃尽,最后一缕青烟扭曲消散,案几上的烛火微微跳动,在城主面容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窗外,东宁城的夜色如墨,唯有零星的灯火在街巷间明灭,像是蛰伏的野兽睁着警惕的眼睛。远处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又很快被夜风吹散。
丁盛站在林府后院的古树下,树影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他指尖反复摩挲着一枚令牌。
这是元振河临行前塞给他的信物,令牌上“栖梧“二字已被岁月磨损得发亮,边缘圆润光滑,显然常年被人握在手中把玩。
夜风穿过树梢,带起一阵沙沙声响。
“林栖梧......”丁盛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东宁城人人皆知,林家家主是个冷血无情之徒,为讨好魔族,竟亲手将亲妹妹献给了魔将夜罗。
但元振河临别时的话犹在耳边:“事情没那么简单。”
收起令牌,丁盛身形如鬼魅般一晃,轻巧地翻过林府高墙,落地时没发出半点声响,连一片落叶都未惊动。
林府祠堂的暗阁中,烛火摇曳。林栖梧孤坐案前,面前摊开一卷泛黄的画轴。画中少女巧笑嫣然,眉眼与他如出一辙,只是右颊多了一粒朱砂痣,平添几分灵动。
案上的《百妖谱》被翻到中间,烛光将书页映得忽明忽暗。林栖梧的手指在书脊夹层中摸索,取出一封密信,那是三年前妹妹栖月托人送来的:“兄长勿忧,诛邪会已安排假死脱身。”
“栖月......”他指尖轻抚画中人的脸庞,声音沙哑,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一片深不见底的痛楚。
突然,一阵寒意自脊背窜上,他猛地转身。
“何人?”
丁盛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三步之遥,短刀虽未出鞘,周身却散发着凛冽气息,身影被烛光拉长,在墙上投下一道锐利的阴影。
“元振河让我来的。”
丁盛开门见山,将令牌抛在案上,发出清脆声响,“在下此来,十分想知道,十年前那桩林家主献妹求荣的旧事,究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林栖梧瞳孔骤缩,手指下意识按在画轴上,青筋在手背上暴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