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胡军长得不算帅，可胜在耐看，身姿挺拔，足足有一米七七的个头。

　　在烧烤店忙活，胡军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笑，露出左侧虎牙，售卖食材时更是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就能把普通的烤串夸出花来。

　　熟客们常打趣他。

　　“胡军这张嘴，能把石头都说得冒热气。”

　　可谁能想到，这么个八面玲珑的人，一碰上带着亲昵意味的场景，就像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僵得厉害。

　　此刻，他和王倩并肩走在通往溜冰场的楼梯间，木质台阶发出“吱呀“的响声。

　　春日的风从后巷穿堂而过，裹挟着王倩身上淡淡的雪花膏香气。胡军刻意与她保持半臂距离，余光却总忍不住往她那边飘。王倩今天穿了件淡粉色针织衫，领口别着枚小巧的珍珠胸针，说话时睫毛忽闪忽闪，像振翅的蝴蝶。

　　胡军感觉喉咙发紧，想找话题却又怕说错话，只能笨拙地应和着王倩的闲聊，手心的汗把衣角都攥出了褶皱。

　　记忆突然翻涌，将他拽回二十出头的时光。

　　那时他在广州的电子厂里打工，流水线永不停歇地转动，十二小时轮班下来，连梦里都是机器的轰鸣声。

　　偶尔工友们起哄着去歌厅消遣，霓虹灯下的浓妆艳抹，震耳欲聋的音乐，都让他觉得无比陌生。

　　那些场所像虚幻的泡沫，短暂地包裹住他，却始终无法填补内心的空缺。

　　直到二十八岁那年，父母的电话从老家追来，言辞间满是焦虑：“你表舅家的闺女，条件不错，赶紧回来见个面。”

　　于是，他匆匆踏上归途，在七大姑八大姨的撺掇下，完成了一场仓促的婚礼。

　　婚后的日子平淡如水，没有争吵，也没有心动，像是两个搭伙过日子的陌生人。

　　思绪被王倩清脆的笑声拉回现实。

　　五楼大世界溜冰场的招牌泛着霓虹光，还未走近，震耳欲聋的迪斯科舞曲便扑面而来。

　　“小妹妹，你不要不要不要哭......”的歌声混着电子鼓点，透过门缝震得人耳膜发疼。

　　王强倚在门框边，染成栗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泛着油光，嘴里叼着的香烟明明灭灭。

　　见胡军和王倩走来，他弹飞烟头，又摸出根烟甩过来：“哟，稀客啊！老板怎么想起视察工作了？“

　　胡军利落地接住烟点燃，目光却透过半开的门帘往场内望去。

　　场内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彩色射灯在冰面上投下斑斓光影，五十多个青年正随着音乐疯狂滑动。他们的头发染得千奇百怪，黄的像向日葵，绿的似青苔，红的如火焰，紧身牛仔裤裹着夸张的喇叭裤脚，金属链条在腰间晃出危险的弧度。

　　角落里，几个女生叼着细长香烟，彩色耳环随着甩头动作叮当作响，露脐装下的银质脐钉在灯光下一闪而过，腰间的铆钉皮带泛着冷光，和场内肆意弥漫的烟圈交织成叛逆的氛围。

　　“宣传效果不错啊。”

　　胡军收回目光，眉头却拧成川字。

　　“但得防着点。这些血气方刚的，推搡两下就容易打起来。上个月隔壁街的录像厅，不就因为抢座位闹出了人命？”

　　他指着场内吞云吐雾的人群。

　　“而且烟味太重，家长带孩子来看到这场面，还敢让孩子玩？”

　　见王强露出敷衍的笑，他干脆拉着人走到张贴海报的立柱旁。

　　“在休息区划出专门的吸烟区，用荧光板标出来，再让服务员盯着点——咱们做的是长久生意，口碑比一时热闹重要。“

　　这时，王倩已经迫不及待要往场内冲，被胡军眼疾手快拽住手腕。

　　触到少女纤细的脉搏，他慌忙松开又扶着她肩膀往后带：“先别进去，人太杂。”

　　说着推开半扇门，将厚重的窗帘拉开条缝隙，暖黄的灯光漏出来，恰好照亮王倩仰起的侧脸。

　　她的睫毛在光影里投下细碎的影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场内：“我哥他们真有本事，能招来这么多人！“

　　胡军望着她兴奋的模样，突然想起老家后院的石榴树。

　　那年春天，他偶然发现枯枝上冒出个嫩绿的芽苞，每天下班回家都要驻足观望。

　　看着那抹绿色一点点舒展，抽枝，开花，最后结出红彤彤的果实。此刻王倩眼中的光芒，就像那株石榴树绽放的第一朵花，让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微微发颤。

　　场内，王猛正坐在休息区高谈阔论，手边摆着几瓶冰镇汽水。

　　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随着笑声飞溅，显然对今日的盛况十分得意。

　　胡军轻叹一声，转头对王强说：“再招几个靠谱的保安，穿统一制服，别让场子乱了套。”

　　胡军顿了顿，目光扫过场内肆意打闹的人群。

　　“做生意就像烤串，火候过了，味道就变了。“

　　王强若有所思地点头，刚要开口，突然场内爆发出一阵哄笑。

　　几个染着蓝头发的青年正在冰面上追逐，其中一人故意推搡同伴，两人瞬间摔作一团。

　　胡军神色一凛，正要抬脚进去，却见王倩已经踮起脚尖，透过门缝紧张地张望：“没事吧？会不会打起来？“

　　胡军下意识伸手护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身体微微的颤抖。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比起溜冰场的生意，他更在意眼前这个女孩的安危。

　　“别怕。“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有我在。“

　　霓虹灯下，胡军的影子与王倩的交叠在一起，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弧线。

　　远处的迪斯科舞曲依旧震耳欲聋，可他的心跳声，却比任何音乐都要清晰。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心里满是惊讶，原本以为上午没什么人，可眼前这场景却大出所料，溜冰场里起码聚集了50多人。

　　胡军定了定神，抬头仔细打量起来。

　　只见场内的青年们造型各异，一个个染着黄头发、绿头发、红头发，穿着紧身的牛仔裤，搭配个性张扬的，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不羁的气息。

　　一看就是典型的社会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