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班衙役刚要上前将老朱给绑了,里正王大富就赶忙颠颠的跑了过来。
“几位官差息怒!”
“老黄,你是咋搞的,这点规矩都不懂?”
“张书办,李书办,你们放心,该给的损耗咱们槐花里一两都不会差!”
“老婆子,赶紧给官差们奉茶!”
“好嘞!”
在王里正婆娘给书办、差役奉茶之时,王里正赶忙将老黄拉到一旁。
“老黄,瞅你平时挺懂事的,咋今天这么不晓事!”
老朱闻言满脸气愤的道。
“他们欺压百姓!”
“欺压?”
“啧啧,你知道别的里损耗是多少?”
“不知道!”
“我告诉你,咱们隔壁村的损耗是三两,咱们下河村的损耗是三两半,还有四两的、五两的……”
“官差只收咱们二两损耗,已经是看在陈平安的面子了!”
“陈平安?”
“这事跟陈平安有啥关系?”
王里正闻言冷笑道。
“你以为没关系?”
“若不是陈平安前段时间刚绑了官差,而且跟咱们县太爷是师兄弟,你当官差真那么好心,只收咱们二两损耗呀!”
“咱告诉你,咱们槐花里每年的损耗都是三两!”
“这……”
老朱闻言非常不理解。
“你们就不反抗?”
“咋反抗?”
“人家是官差,而且人家说的有道理。他们上缴朝廷的时候,也是一两也不能差的。路上运输颠簸,难免有点损耗,人家提前征收了有啥不对?”
“这这这……”
“你竟然还觉得合理?”
“咋个不合理?”
“人家要的又不多,咱就老老实实给了算逑!”
“你赶紧回家再整半斤生丝给人家补上,免得人家真给你抓去官府蹲大牢!”
“咱……”
王里正见老黄依然满脸不情愿,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
“咱先替你补上吧!”
“正好咱早就防备这一手哩,提前多准备了几斤生丝!”
王里正说完这话就回到自家库房,拿出一捆生丝递了上去。
张德和李庆才不管生丝是谁掏的呢,只要能对上账,又能满足他俩的跑腿费,两人也不愿意为难老百姓。
毕竟此地还有个陈平安呢,若是惹出这尊神,他们俩搞不好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王里正替老朱交了半斤生丝,让他免于蹲大牢。但老朱心里依然憋闷,一路上默不作声的回到家,刚一进入院子就大发雷霆。
“反了!”
“咱看他们是要反了!”
“咱定的税额他们都敢改,咱真该将他们全都千刀万剐!”
朱标监国有几年了,早就知道底下的猫腻。
因此,对于此等乱象他是没什么感触的。毕竟朝廷俸禄定的低,底层官差、书办,每个月只有一二贯的俸禄,还是用大明宝钞发的。他们想过好日子,难免会向地方上的百姓伸手。
“父皇息怒!”
“儿臣觉得王里正说的没问题,上元县的官差确实已经算好的了,只多收了咱们二两的损耗!”
“啥?”
老朱听到这话只感觉天都塌了,他寄予厚望的大儿子,竟然觉得底层胥吏加征损耗是对的!
“朱标,你有胆子再给咱说一遍!”
“父皇,儿臣觉得这事没错……”
“你!”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脱下鞋,抓起鞋底就扔了过去。
“滚!”
“你给咱滚,咱不想看到你!”
“父皇!”
“治理天下不是非黑即白!”
“长江水清,长江之水养育一方百姓。黄河水浊,但黄河也养育了一方百姓!”
“底层官吏偶有贪墨,但只要不太过分,咱们还是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老朱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气疯了,指着朱标跳脚大骂道。
“孽障!”
“咱咋就生了你这么个糊涂儿子!”
“你再敢替那些贪官污吏说半句话,你信不信咱废了你!”
马皇后听到老朱的咆哮,当即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老朱光着一只脚,鞋子已经飞到好大儿的边上,顿时明白咋回事了。
“重八,你这是又咋了?”
“妹子你来的正好,你给咱评评理!”
“今天咱去交税,贪官污吏多收了咱家八两的税,这个逆子竟然说他们收的好,收的对!”
朱标闻言赶忙反驳。
“我没说他们收的好,我只是说他们做的也不算过分……”
老朱闻言气愤的脱下另一只鞋子,直接摔在朱标的脸上。
“你还有脸狡辩!”
“朱棣,你刚刚是不是都听到了?”
朱棣闻言看看母后,又看看大哥,再看看两眼瞪得滚圆的父皇,只感觉自己到了生死存亡之时。
“儿臣……儿臣肚子疼……”
“哎呀呀!”
“我得赶紧去茅房……”
老朱看着屎遁的朱棣,不悦的骂了声怂货,然后继续跟马皇后诉苦。
“妹子,咱的心思你是知道的!”
“咱不奢求当什么明君,只求老百姓能在咱的治下吃饱穿暖,过上几天太平日子!”
“然而,现在官府胥吏横征暴敛,你的好大儿非但不生气,反而替他们说话,你说世上有这样糟糕的太子吗!”
朱标被父皇说的委屈,当即委屈巴巴的看向母后。
“母后,儿臣……”
马皇后当即朝着朱标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标儿,你出去找找雄英和允文,这俩孩子一大早就跑出去疯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哦,顺便把你妹子也找回来!”
“挺大的丫头了,不好好待在家里,整天往人家跑算怎么回事!”
“哦哦哦……”
朱标听到这话如蒙大赦,赶忙脚底抹油溜了。
在朱标走后,马皇后捡起地上的两只鞋子,轻手轻脚的给老朱穿上。
“重八,别生气了!”
“标儿还小,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
“妹子!”
“咱今天被多收了八两生丝咱都不生气,咱最生气的是标儿,标儿竟然觉得这是正常的,呜呜呜……”
“重八,咱觉得标儿说的也没错!”
“没错?”
“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你是当皇帝的,对待底下的很多事不能太苛刻,只要他们不太过分就行!”
老朱听到这话只感觉整个人的天都塌了,这还是他信任有加,尊重有加的皇后吗?
“妹子,你也这样说?”
“我……”
“妹子!”
“你真当咱心疼那几两纱吗?”
“他们今天敢收二两损耗,明天就敢收三两、四两、五两!”
“直至一斤纱收半斤,甚至一斤的损耗,你才觉得他们做的有问题?”
马皇后闻言柳眉一竖。
“重八!”
“若是他们真敢收这么多,你就杀呀,杀到他们不敢贪!”
老朱听到这话这才转嗔为喜。
“对!”
“咱要杀,杀到他们不敢贪为止!”
老朱说完这话就跑回屋里拿出一把剔骨刀,然后蹲在院子里吭哧吭哧的磨刀。这可给马皇后给吓坏了,想着老朱该不会是一会儿就把那两贪官污吏给宰了吧?
“重八,你要干嘛?”
“干嘛?”
“当然是杀鸡了!”
“咱大孙好几天没尝到肉腥了,咱今天给他们杀两只鸡吃!”
马皇后闻言,看了看空旷的鸡棚暗暗叹了口气。她当初可是买了二十几只鸡,现在被吃的只剩下不到五只了……
“今天还用叫陈平安吗?”
“不叫!”
“咱闺女都快被这臭小子给拐跑了,咱在叫他过来吃饭,岂不是引狼入室?”
老朱的气来的快,消的也快。在厨房的炊烟袅袅升起后,他非但不怎么气了,竟然还能心平气和的抱着大孙玩耍。
“大孙,今天又学了点啥?”
“回皇爷爷,今天陈先生教我们观察草履虫了!”
“草履虫是啥?”
“就是水里的小虫子!”
“皇爷爷,以后咱家不能喝生水了,生水里有虫子!”
“哦哦哦……”
老朱闻言拍了拍大孙子的屁股。
“你去将你四姑叫回来,就跟他说咱家开饭啦!”
“皇爷爷,不叫陈先生了吗?”
“不叫!”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