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渊的神魂在兽吼冲击下坠入混沌，意识沉入元海深处。
原本沉寂的鎏金色元海此刻是满地春色，就连那化灵木也散发着勃勃生机。
一道红衣身影自虚空踏焰而出，她赤足点过翻涌的浪涛，鎏金锁链在她足下凝结成阶，眉心道纹衬得她遗世独立。
翻飞的红纱下隐约可见与徐稚鱼如出一辙的杏眸，只是眼尾上挑的弧度更显凌厉。
她乌发未束，垂落时发梢竟燃着暗金色道火，跳跃的光晕衬得原本稚气的圆脸轮廓愈发秾丽。
那分明是徐稚鱼成年后的模样，褪去少女青涩后，眉眼间沉淀着仿佛千年轮回才能淬炼出的妖异风华。
“小子，你再不醒，这具肉身可要成我的了。”
女子指尖轻挑，徐渊濒临溃散的神魂被鎏金锁链强行聚拢。
他确信这不是徐稚鱼，徐稚鱼哪有她这么不可爱不客气？
女子冷笑着开口道：“谢昀早知我藏在你元海中，此番布局不过是为逼我现身。”
鎏金叶脉在她掌心化作一面水镜，映出谢昀与天外法身对峙的场景。
“护灵者当真无私？她不过是想借你的万劫法身，炼化我这‘天道异数’，补全她那残破的道统罢了！”
徐渊神魂剧震，他想起谢昀收徒时的异常热切，以及她屡次放任自己涉险的举动。
女子趁机挑拨：“她救你，是为养蛊；教你，是为收割。你不过是一枚棋子。”
“那你呢，你又是谁？”
徐渊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女人怎么跟那个女人一样，一股子算计的味道？
“我？我叫姬舞月，是你模拟通灵境的凭借。”
徐渊只感觉神识震颤，除他之外，这世上不可能有人知道他能模拟通灵境。
而眼前这女子竟能说的这么清楚，难道真是她一直在背后帮助自己？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还记得周显在山洞时，说了什么吗？”
循着记忆，徐渊很快发现了端倪，那时候周显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等你身上的东西被取出来，我保证让你尸骨无存。”
徐渊看向姬舞月，“难道说……”
“没错，我就是他要取出来的东西。”她顺势落到徐渊身旁转动指尖，便见两根枝条蔓延而来，将二人托了起来。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想向你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徐渊的三观最近一直被冲击，今天又被冲击到了。
之前是谢昀上门收徒，如今是姬舞月一见面就道歉。
难道这些人有愧于他，所以才百般示好？
“如果那时候我能及时出手，将那孽畜斩杀，或许你就不会性情大变了。”
徐渊听得出来，女子的言语间充斥着遗憾。
从这个信息来判断，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取代了原主。
“你现如今之所以不能继续模拟，是因为我怕你继续下去，容易反噬过极陷入疯狂，最终失去自我。”
“所以一直以来，我能轻易斩杀超越自己境界的妖兽，都是因为你在背后出手？”
姬舞月点了点头，“没错。”
此时此刻，外界。
夏侯鸾的瞳孔被熔岩映成血色，她跪坐在碎石堆里颤抖着捧起徐渊的脸。
少年唇角溢出的血珠滚落在她掌心，带着灼穿皮肤的痛楚。
远处祭坛坍塌的轰鸣声中，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几乎要撞碎胸腔。
“醒醒……”她徒劳地擦拭着徐渊额角的血渍，指尖青芒明明灭灭。
雷曦剑感应到主人紊乱的心境，在碎石堆中发出悲鸣。
忽然间，熔岩湖发出沸腾的嘶吼，三十丈外的湖面隆起赤金背鳍，暗红色鳞甲摩擦着岩层发出金铁交加之声。
地火狻猊破浪而出的刹那，夏侯鸾看清了它熔岩凝结的獠牙，每根都有矿工铁镐那么长。
流淌的岩浆顺着齿缝滴落，在岩地上蚀出焦黑的孔洞。
这头上古凶兽的脊椎骨节凸起如刀刃，尾部甩动时带起硫磺飓风，将整片矿脉震得簌簌作响。
“徐渊！”夏侯鸾嘶声呼唤，雷曦剑却在她握紧的瞬间发出裂纹声。
方才战斗透支的灵力尚未恢复，剑身流转的紫电已黯淡如萤火。
狻猊灯笼般的竖瞳锁定了这个方向，它前爪拍击岩面，三道熔岩火柱呈品字形破土袭来！
生死关头，夏侯鸾突然发现徐渊垂落的手掌还攥着半截锁链。
鎏金纹路顺着他染血的手臂忽明忽暗，在火柱即将吞没二人的瞬间，竟自发结成光茧将她们包裹。
“铛！”
熔岩火舌舔舐着光茧表面，夏侯鸾透过半透明的屏障，看见狻猊脊背的熔晶正在凝聚第二波攻势。
怀中人突然痉挛着呛出血沫，她这才意识到锁链的光华每闪烁一次，徐渊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护盾竟是靠着燃烧他的精血续航？
“停下…快停下啊！”她发疯似的撕扯缠绕的锁链，指甲在鎏金纹路上折断也浑然不觉。
狻猊的第二击来得比预想更快，五道熔岩矢刺穿光茧的刹那，夏侯鸾本能地翻身将徐渊护在身下。
“看来已经没有办法了。”元海内，姬舞月指尖点在徐渊眉心：“这一次，我还可以暂借你通灵之力。但代价是……”
“以后再也不能借助你的力量？”徐渊冷笑打断，“都这个时候了，我还有得选吗？”
鎏金纹路自二人交握的掌心蔓延，徐渊左臂琉璃化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姬舞月本命道火凝成的赤金臂甲。
现实中的徐渊猛然睁眼，地火狻猊的利爪已悬在夏侯鸾头顶。
夏侯鸾发现预想中的剧痛没有降临。
她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看到少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徐渊的瞳孔流转着玄奥的鎏金色，左臂浮现出赤金臂甲的刹那，徒手捏住了距离她咽喉仅三寸的熔岩矢！
“退后。”
他沙哑的嗓音裹挟着金石之音，夏侯鸾被轻柔的气浪推到岩壁凹陷处。
她看着徐渊踏着熔岩矢跃起，臂甲在挥拳时暴涨三倍，将狻猊下颚打得鳞甲飞溅。
凶兽吃痛仰头，徐渊趁机翻身骑上其脖颈，臂甲延伸出十八道锁链贯入关节缝隙。
整个矿脉都在狻猊的挣扎中震颤，夏侯鸾注意到，徐渊后背的血迹，正在诡异地倒流回伤口。
如果让她形容眼前少年的英姿，她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字：
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