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镇命灵珏,乱世将至
烫水一沏,春时嫩芽在壶中舒展开,添上一杯,茶香四溢。
许祀提杯细品。
雅间内,柳家家主柳长文刚抬腿进来,叶向德便拉开椅子恭请他坐下。
叶向德连忙为其斟茶,躬身递去,柳长文却是手也不抬,直盯着他,冷冷道:
“说吧,葛家出现灭门惨事,连我那小妹都为他葛家父子陪葬,为何你偏偏躲过去了?”
叶向德一个哆嗦扑通跪在地上,半是悲痛半是后怕地嗫嚅道:
“主子,天中节前那日,小弟正因葛家外院管事黄进宝失踪一事,受葛老...葛从辉指派,来琅水城请柳家帮忙,哪知......”
叶向德将心里早已备好的说辞事无巨细地吐露出来,连流匪头子袁知勇说过哪些话、做了哪些事都没隐瞒,堵在心里的巨石终于落地,不禁长吐一口浊气。
听叶向德说完,柳长文心中咀嚼了番,信了九成,却依旧面色冷漠地道:
“有那位袁首领看重,想必也瞧不上我这柳家了吧?”
叶向德瞬间摇头,双膝轻轻一抬,又重重跪下,抬着头,挤着满脸褶子,如丧家之犬摇尾乞怜道:
“主子,老奴自幼进入柳家,时时伺候在小姐身旁,从未有过二心!若非形势所迫,想着主子留我这条贱命或许还有用,不然老奴早就随小姐而去了。”
看见叶向德的老眼中隐隐泛起两点泪花,柳长文心中点头,面色稍虞,将他扶起,轻声道:
“向德,你也是我柳家老人了,我柳家人丁不兴,不仅小妹身故,如今茵儿也出事了,全靠我们这些老辈支撑。”
“啊?茵小姐她?”叶向德吃惊问道。
“唉!她遇人不淑,惨遭那狼子野心的毒手,已经没了......算了,不提也罢。”
柳长文双唇泛白,摆了摆手略过这个话题,端起茶杯咕噜噜一口喝尽,压下心中恨意,漫不经心地问道:
“向德,你今日不到柳家,专门约我来此处,不只是为了这点事吧?”
叶向德赶紧掏出怀中的玉佩,递到柳长文面前道:
“主子,那袁知勇命我将此物交给县尊之子胡长琰手中。”
“老奴知晓琅水城中发生巨变,心中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便将此物交给主子您看看。”
说着,叶向德脸上浮起一抹尴尬之色。
“柳家,有族老在,老奴担心这若是什么好东西,便被族老夺去,落不到您手里。”
“你倒是有心了!”
柳长文难得点头,接过玉佩,入手冰凉,细细一看,圆形玉佩通体乳白泛黄,中间贯穿一个小孔,看不出雕工痕迹,浑然天成,很是古朴。
“是个古玩宝贝,那袁知勇可还说了什么?”
“主子,他还让我给胡长琰带句话,说是愿意举荐胡长琰为琅水新主,继承县尊之位。”
柳长文捧着玉佩的手掌一抖。
镇命灵珏!
这玉佩是大夏皇庭的品阶信物,持此物可沟通皇庭侍官,直达天听!
若论底蕴,柳家延续近三百年,交际极广,当为琅水之首!
柳长文脑中顿时浮现起族老提起过的真正宝物。
这镇命灵珏,连县尊都不见得拥有,那袁知勇是何来头......
柳长文脸色一时红润起来,终是心中一狠。
管他呢,既然到了自己手中,天予弗取,必受其咎!
柳长文抬眼望着叶向德。
叶向德赶紧低头道:
“主子,葛家已亡,那帮流匪凶恶得很,老奴既然到了琅水城中,断然是不会回去的,还请主子看在老奴多年以来忠心耿耿的份上,将那道卖身血契......”
柳长文微微一笑道:
“向德何必如此生分,四十年来,你对我柳家既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柳某人岂会寡薄于你!”
“这样,我在南城有处私宅小院,你先待上几日,等我探明那袁知勇的底细,再把奴契给你,还你自由。”
叶向德重重点头。
后有凶恶流匪,前有阴狠柳家。
若不是无意间得知流匪们竟有屠绝多地的滔天罪恶,他叶向德岂会再寄身于柳家门下当狗。
好歹叶向德活了大半辈子,隐约感到乱世将至,保命为先!
将南城的私宅地点和钥匙交给叶向德后,柳长文快步离开。
自以为谈话隐秘的两人哪会想到,雅间之外的角落里,一名慢悠悠品着热茶的老者将他们一举一动尽数收入眼底。
那枚玉佩不简单,玉内的那丝淡黄色晕与阴墟之中所见过的灵气几乎一模一样!
许祀并未跟上离开柳长文,静待片刻。
袁知勇何人?池南郡镇墟军统领,身具灵念境界修为,无故率领大批人马潜入琅水县域,显然是世家王族手笔!
此等人物将重宝交到叶向德这个蝼蚁般的奴仆手中,岂会算不到会被叶向德私吞?
交给胡长琰,不过说辞罢了!
或许,正是盯上了柳家。
那么,柳家又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呢?
柳家在琅水城只是经营着一间绸缎行,几处裁缝铺,行事极为低调。
但是,许祀记得很清楚,那名柳家族老,不仅与马家先祖‘白马公’相识,手里还有一枚下品飨阴钱。
去过阴墟,还能活到极高寿数,啧啧......
葛从辉在世之时,恐怕是非常嫉妒又非常羡慕的,许祀心中有所明悟。
片刻后,雅间房门打开,叶向德与小二结账,掏出一枚碎银丢入店小二手中。
“不用找了!”
叶向德埋着脑袋大步离开,直奔柳长文所说的南城私宅。
穿过几处七拐八拐的窄巷,叶向德握着钥匙打开院门。
小院幽静,但落了层灰土,显然是很久没人居住过。
叶向德点了点头,心中的安全感终于恢复了些。
一进入正房,他顾不得掸净灰尘,一屁股坐在宽椅上,闭住双眼,放平呼吸。
自从被流匪掳上山寨,他的身体虽未受到多大伤害,但是精神备受摧残。
叶向德三岁时卖身进入进入柳家,本以为世间最苦莫过于时时卖命做着低贱粗活的佃户、矿奴。
但是,他在山寨中看到了,以人为粮的匪军,易子而食的流民。
那些人形如走尸,每一个都像是暴戾野兽。
每个夜晚,叶向德都会被那一双双数不清的血红双眼吓得从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