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娘的！”

　　徐文彬一声怒吼，放开了摇着的橹把，拎起杀鱼刀往钩索上砍。

　　这种钩子只要勾住船体，除非他能一个人把整条拖网船都拉动，否则钩子只会越来越稳。

　　眼下唯一脱困的手段就是割断绳索与钩子的连接处，只有那里才有可能用杀鱼刀这种薄片刀削断。

　　就这么点儿功夫，不但拖网船更近了，连带着脚下的木船都被拉住，任凭接手右侧橹板的徐父再怎么使劲，木船依旧动都不动，甚至有被往回拉的趋势。

　　着急的徐父就要放开橹把，被徐文彬喊住：“爹，你继续摇，这儿我割...”

　　话还没说完，“啪嗒”，手中的杀鱼刀刀片应声崩断，那麻绳却只割了一小半。

　　“草！”他大骂了一声，一脚踢在那钩子的绳索上。

　　时间可容不得他发泄心中愤懑，眼下杀鱼刀不顶用，还是得赶紧想想别的办法。

　　上辈子当远洋船工的时候，他也碰见过海盗，只不过那时候的海盗手里都有枪，一般情况下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也就意味着他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种跟近战海盗肉搏的经验。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一定有！

　　就在这时，他脑海里突地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上辈子难得碰上一回的事。

　　那时候他还在家等着别人给他找活干，听说一条远洋去非洲的船在找船工，因为要的急，还不能停船，只能岸上开快艇送他上去。

　　当时那船东给的工资还挺高，他也就答应了。

　　就是那一次，他坐着快艇，爬上了绳梯。

　　可还没上到船舱，大船突然刹停了一下，他就被甩着砸在了船壳上，当时可给他吓得不轻，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掉海里去。

　　后边跟人讲述这经历时，别人告诉他那是啥惯性的东西，说是所有东西都有惯性，当时也没懂，眼下似乎正是利用这个惯性的时候！

　　徐文彬立马喊道：“爹，咱们一起摇右边橹把！”

　　不等老爹回应，他就三两步跨到老爹身旁，双手抓住右侧橹把，配合着老爹的节奏，使出全身力气摇动。

　　木船猛然向右转头，徐文彬被掼到船帮上，肋骨磕得生疼，却还死死地攥着橹把不松手。

　　绷直的钩索发出弓弦拉满的颤音，铁钩在木船左帮上刮出一连串火星子。

　　徐文彬看见钩子卡进船板的位置开始松动，扯着嗓子吼道：“再来！往死里摇！”

　　父子俩的肌肉再次绷起，橹板几乎被压得弯曲起来。

　　木船再次急转向，这次整个船身都差点侧立。

　　“咔嚓”一声，左侧船舷忽然一轻，铁钩带着小半块船板倒飞出去。

　　拖网船那边传来“啪”地一声脆响，听起来像是玻璃被铁钩子击碎的声音。

　　徐文彬来不及高兴，再次回到右侧橹把旁，跟着老爹一同摇着橹把，划向礁石群。

　　这次再听不到那柴油机催命般的突突声，只有一阵叽里呱啦的怪叫，直到木船靠近礁石群，他紧绷着的心弦这才放松了不少。

　　逃出来了！

　　早了几分钟赶到的中年人和那中山装男人也是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在互相传达着某种信息。

　　不过这都不关徐文彬的事，起码现在他没心思再纠结这俩人是不是东山村探子了。

　　他目光直直地盯着远处那些人，从兜里掏出来半包压扁的大前门烟盒，从里头拨出两根扁条烟，哆哆嗦嗦地递给老爹。

　　费劲地点上之后，两人都深深吸了口。

　　直到整根烟燃尽，他们才终于平复下起伏不定的心绪。

　　而那边的拖网船则一动不动，再没有要追来的样子。

　　十几个汉子站在船头，嘴巴不停地张合，十来条粗壮的手臂挥舞着木棍、鱼叉，有些气急了的还朝礁石群这边扔着东西。

　　视线越过他们，能看到驾驶舱窗户上破了个大洞，窗棱上还残存着几块不规则的玻璃片。

　　驾驶舱里头的场景因为隔得太远，有些看不清楚，倒是能看见自船头人群中有个矮子去到驾驶舱里面，应该是开船去了。

　　不大会儿，拖网船的柴油机发出“咯噔咯噔”的闷响声，烟囱上不断喷出浓郁的黑烟团，可船体就是一动不动。

　　直到第二个人跑了进去，船身才动了起来，缓缓调头往远处驶去，直到消失在视野尽头。

　　看到这迷惑的操作，徐文彬心里冒出了个大胆的猜想，是不是刚才钩索回弹的时候把掌舵的给干死了？

　　先前光顾着逃命，也没数那会儿船上有多少人，现下也搞不清楚是不是少了一两个人。

　　不过无所谓，死上一两个海盗也算是为民除害！

　　既然拖网船已经离开，天色也不早了，徐文彬就打算先回村再说，木船上少了一小片船板，回去后还得搞点木料补一下。

　　只是当两人正打算往外划船时，那中年人却是叫住了他：“小同志，看你这么年轻，没想到你架船的手艺一点不差啊。”

　　“连惯性都懂，你是上过学的知青？”

　　这中年人也知道惯性？

　　徐文彬摇橹的动作肉眼可见地一滞，他转头作出一副迷茫的模样，“惯性，那是啥？”

　　“我没上过学，也不是啥知青。”

　　说着，他隐晦地在老爹腿上轻轻拍了下，继续说道：“就是这几年跟我爹学了点儿经验。”

　　那条木船上的两人都露出了明显错愕的神色，还是中年人率先苦笑一声，说道：“这样啊...那小同志，能不能跟我说说你那粉粉到底是啥东西？”

　　“你是不知道，今儿可给我跟我叔害苦咯。”

　　“带了一布袋的锅底灰，扔水里边连条小鱼苗都没看着...”

　　徐文彬差点绷不住笑意，他努力地板着脸，“看您跟我爹差不多年纪，我就叫您一声叔了。”

　　“叔，对不住，昨儿是我的不是...”

　　“这两天闹海盗，怕你是海盗探子，也就没敢说实话。”

　　接着，他拿出布袋，抓了把骨粉放在两人眼前，解释道：“这是乌贼骨磨出来的粉，它有腥味儿，能招鱼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