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咳一声，语气威严地说道：“那就这么定了，俘虏消耗完之后，新兵司立即顶上去！”

　　“诺！”曹豹兴奋地抱拳应是，脸上难掩喜悦之色。

　　对他而言，新兵司的伤亡不过是换取军功的筹码，只要战事能够顺利推进，他的功劳簿上就能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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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营帐的东南角，赵炳特意规划出一片区域作为伤兵营。

　　今日受伤的皆是俘虏，赵炳并未区别对待，所有伤员都被送到这里接受治疗。

　　昏暗的伤兵营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草药味，令人作呕。

　　简陋的木板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受伤的俘虏，呻吟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在比较靠里的一张病床上，王叔静静地躺着，他的肩膀处插着一根箭矢，殷红的鲜血汩汩地从伤口流出，将身下的粗布床单染成了暗红色。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嘴唇也干裂得如同外面的土地一般。

　　石头跪在他的身边，泪水无声地滑落，不停地擦拭着眼泪。

　　王叔才刚刚闭眼休息没多久，他不想打扰，只是默默地守在一旁，眼神中满是担忧与无助。

　　就在这时，一位胡须花白的老头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三四个年轻的学徒。

　　老头神色凝重，挥手示意石头退远些，随后伸出粗糙的双手，开始轻轻抽动箭杆，同时在伤口处试探性地按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整个伤兵营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就在王叔被剧痛折磨得醒过来的时候，老军医才皱着眉头缓缓站起来。

　　石头见状，连忙焦急地问道：“大夫，他…他的伤口严重吗？还有救吗？”

　　老军医看了看石头，又看了看插在王叔肩膀上的箭矢，沉重地说道：

　　“这根箭矢射得太深了，正好卡在锁骨和肋骨中间。若是直接拔出，稍有不慎就会伤到骨头和血管，极有可能危及性命。

　　老夫打算剪掉外面的箭杆，先进行简单包扎。至于他能不能活下来，就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而且，即便侥幸活下来，今后这左手也别想随便动弹，怕是要落下个半残废的下场！”

　　石头听后，瞪大了眼睛，泪水再次如决堤的洪水般流淌下来。他不敢相信，曾经健壮如牛的王叔，如今竟然要面临如此悲惨的命运。

　　王叔的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显然也听到了老头的这番话。

　　他用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大夫，按…按你说的来吧。”

　　随后，他又拼尽全力看向石头，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和期望：

　　“回…回去吧。明日看看有没有机会可以参与攻城，一定要离开俘虏营……”

　　话未说完，便因剧痛再次昏迷过去。

　　石头紧紧攥着王叔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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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如墨，合河县衙内的灯火，在青砖墙上投下斑驳光影。

　　七乘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停在朱漆大门前。合河县虽无豪门巨族，但把持县中事务的七大家族家主，此刻皆应县令之邀，神色凝重地踏入这座威严的官署。

　　正堂内，六旬县令梁志旭身着板正的青色官服，乌纱帽下银丝梳理得一丝不苟，腰背挺得笔直。

　　不像是奸猾的官员，倒更像位治学严谨的老夫子。

　　七大家主行礼时，他依官场规矩还了个半礼，举手投足间尽显礼数周全，却又透着难以亲近的疏离。

　　待众人落座，檀木桌上的铜炉飘出袅袅青烟，将凝重的气氛愈发渲染得压抑。

　　“不知县尊今夜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丁家主率先打破沉默。

　　这位七位家主中唯一的中年人，摩挲着腰间玉佩，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梁志旭并未作答，只是微微侧头，示意身旁的主簿邓布。

　　邓布整了整衣襟，上前拱手：“县尊，诸位家主，且听下官先禀明今日守城详情。贼军遣两千余人扛沙包填河，虽我守城士卒毫发未损，但护城河已被填平。依此推断，明日必有恶战。”

　　他顿了顿，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今日我军以箭矢御敌，毙伤贼军数百，更见其督战队斩杀逃兵。粗略估算，贼军死伤当在千人以上。

　　然我军亦损耗惨重，县尊早前筹备的三万支箭矢，如今已用去近半。照此耗用速度，至多三日便会告罄。再者，滚石檑木储备有限，同样仅能支撑两三日。”

　　话音落下，堂内陷入死寂。

　　梁志旭抚着花白胡须，目光如炬扫过众人：“守城局势已明，诸位有何良策？”

　　丁家主立刻摇头，眼中满是忧虑：“府城援军遥遥无期，仅凭合河一县之力，恐难抵挡。依在下之见，不如假意投降。贼军不过过境劫掠，待其离去，我等再伺机反正。”

　　梁志旭沉默不语，深邃的目光转向其余六人。

　　其余六位家主见县令不发一言，误以为他也被贼军声势震慑，心生怯意，只是碍于官威不便开口。

　　于是，附和声此起彼伏：

　　“丁兄所言极是！贼军势大，非我等无能，皆因白水县令昏聩，才酿成此祸！“

　　“正是！白水县那三家、澄城县李家，不都因投降而保全？死守反而愚不可及！“

　　“县尊不必为难，若您不便开口，我等愿代劳去与贼军议和！“

　　“够了！”梁志旭突然冷笑出声，声如洪钟，震得众人一滞。

　　他猛地起身，官服下摆扫过桌案，铜炉中的香灰都随之轻颤：

　　“本官受陛下钦点，领守土之责，岂会因贼寇势大而屈膝！本欲与诸位商议守城大计，却不想尽是些首鼠两端之辈！

　　原想以县衙名义向诸位借贷物资，如今看来，实在不必！在援军抵达前，你们便在这县衙好生待着，莫要坏了守城大事！”

　　七大家主如遭雷击，面面相觑。

　　直到衙役们手持兵器涌入正堂，他们才惊觉这竟是一场“鸿门宴”。

　　此刻被软禁于此，看着梁志旭凛然的背影，众人这才明白，这位看似迂腐的老县令，胸中竟藏着比城墙更坚固的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