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这是先前登记过孙姨娘的籍册。”王管家手捧着厚厚一本册子，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陈长毓跟前。

　　陈长毓接过，随手翻了几页，府上进来的姨娘都登记在这本册子上，她还瞧见了几个有些眼熟的名字。

　　“孙若兰？”陈长毓指着名册上的一个名字，漫不经心地问道。

　　王管家福了福身：“回郡主，正是此人。”

　　陈长毓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乔姨娘并未说谎，孙姨娘出身小户人家，祖祖辈辈都守着一家小医馆，可以说一大家子全靠这间小医馆活命。

　　出身医药世家，虽不知孙姨娘是否有习得精湛医术，但从小耳濡目染，绝不可能对药理知识一窍不通。

　　为求保险，陈长毓将名册上记着的姨娘都翻了个遍，

　　“孙姨娘家中开的医馆叫何名？在何处？”陈长毓合上手中的册子，问王管家道。

　　王管家是个办事稳妥的，早就事先打听了个七七八八，此刻陈长毓一问，他对答如流：“孙姨娘是玉州人，那家医馆也开在玉州，名叫芳竹医馆。”

　　“玉州啊……”

　　陈长毓将手中的册子放到一旁，若有所思地沉吟道。

　　“一个玉州人，祖祖辈辈都在玉州扎了根，怎么好端端地却到京城做妾来了？”

　　王管家答道：“郡主有所不知，孙姨娘确实是玉州人不错，是老爷曾在玉州游玩时看上带回府中的。”

　　陈长毓冷漠地合上手中的名册，陈汝南人已经死了，她也懒得为这些腌臜事动怒。

　　“把孙姨娘叫来。”陈长毓吩咐道。

　　王管家点头应是，垂着头从陈长毓跟前退下。不多时，孙姨娘便出现在了陈长毓眼前。

　　乔姨娘那事才过去没多久，先前又有阮姨娘和崔姨娘被严惩，更别提早已成为陈长毓剑下亡魂的赵月儿，孙姨娘光是想想都打怵。

　　先前陈长毓确实是个不中用的，碰到谁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柔柔弱弱，看着就好拿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妮子通身就变了，有时候那双眼睛寒光凛冽，孙姨娘自个儿都不敢直盯着人看。

　　“郡主，您找妾身，可是有什么事？”孙姨娘腿肚子直打颤，一个劲地忧心着陈与谦同乔姨娘的事。

　　莫非是二人之间的那档子破事被郡主知晓了？

　　孙姨娘光想想，心就凉了半截，暗自恼恨先前没有趁机弄死乔姨娘才好，眼下人都不知道被关哪里去了。

　　“孙姨娘，”陈长毓说话慢慢悠悠的，像是故意在吊孙姨娘的胃口，“不知道二弟功课温习的如何了？先前本郡主说的，可莫要忘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

　　孙姨娘陡然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其实并不知晓陈与谦这段时间在做什么，每每问起都被儿子挡了回去，说是让她尽管放心便是。

　　孙姨娘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儿子：“谦儿他这段时间闭门不出，用心的很呢！”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谦儿定然不会忘了郡主的激励，来日若是高中了，定会对郡主心存感激。”

　　孙姨娘是个精明的人，说话很是讨巧，那日如此凝重的气氛，从她嘴里说出来反倒是一派和谐。

　　不知道的，还以为陈长毓同陈与谦多亲近呢。

　　陈长毓在心中冷笑一声，孙若兰当真以为她在府上无人可用不成？

　　好一个闭门不出，派去盯着陈与谦的人手报上来的分明是陈与谦这几日正忙着寻花问柳，接连几晚都宿在酒楼中，乐不思蜀的很！

　　陈长毓面上不显，任由这对母子自欺欺人，她笑道：“姨娘说的不错，二弟若是高中了，也算是给陈府添光了。”

　　孙姨娘僵硬地点点头，见陈长毓满脸带笑，暗觉这妮子现在是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孙姨娘，怎得不坐？”

　　陈长毓侧躺在贵妃榻上，两人之间摆着暗金色的香炉，蓝紫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陈长毓清冷的眸光。

　　尽管如此，孙姨娘却仍旧如芒在背，她有些拘谨地坐在陈长毓对面。陈长毓今日叫她来的举动太过蹊跷，孙姨娘心中仍是惊疑不定。

　　二人又交谈了几句，多数是陈长毓问，孙姨娘老老实实地答，谈的也是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郡主，今日的药煎好了，快趁热喝罢。”

　　两人正说话时，碧辛忽然端着一碗药递到陈长毓手边。那碗药黑乎乎的，呈在白瓷碗中更显浓稠，闻着有一阵刺鼻的苦味。

　　别说喝了，陈长毓光是闻着便有些反胃，可怜母亲十几年来日日都要喝好几碗。

　　陈长毓心中酸涩，端起药碗用勺子轻轻搅拌，舀起一勺，吹了吹便灌进来口中。

　　那碗药果真是难喝极了，陈长毓方才喝下的那勺药，味道苦极了便算了，还搅得她嗓子眼都黏黏糊糊的，难受的很。

　　陈长毓皱眉，放下手中的勺子。长痛不如短痛，她一手捏紧鼻子，另一手端着瓷碗一饮而尽。

　　接过碧辛递过来的茶水，陈长毓漱了漱口，嘴巴里的苦味却一点儿也没减轻，嗓子眼仍旧是有些难受。

　　她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孙姨娘，笑道：“让姨娘见笑了，这药当真是苦的很。”

　　孙姨娘坐立难安，闻到那阵药味时她更觉心神不定，这分明就是……

　　但见陈长毓神色如常，孙姨娘也只好强撑着笑脸道：“郡主千万莫这么说，妾身哪敢笑郡主。”

　　言罢，孙姨娘忽又问道：“郡主可是身子骨有哪处不适？”

　　“如今正是冬春交替的时候，气温每个准儿的，郡主昨天嫌热，脱了外衫又忘了添衣，只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冻着了。”碧辛回答道。

　　“噢——”

　　孙姨娘喉咙发紧，她不知晓是自己判断错了还是怎得，陈长毓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两人沉默无言，孙姨娘攥了攥衣袖，起身正欲告辞，却瞥见陈长毓跟前的秋雨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郡主，殷大人来了。”秋雨气喘吁吁道。

　　陈长毓皱眉：“不见。”

　　秋雨又道：“可是殷大人是带着圣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