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涟走在一旁，冷硬的脸色并未因宇文凡的描述而有变化，只时不时附和一声：“瘟疫本是天灾，莫要太过纠结。”

　　没想到当真如梵欲所言，加急的文书这会应该传到了明成帝手中才是，那……

　　陈长毓偏头，见宇文凡只顾着同殷涟说话，她也实在是插不上嘴，便只好在一旁看着周边的景象。

　　因得突发瘟疫的缘故，渡县原本的居民如今大多时候都闭门不出，染了病的二话不说便差人报官拖到了特设病坊中。

　　但居家闭门不出，粮食总有吃完的一天，这几日便有许多户人家米缸见了底，宇文凡一听，立即便开了粮仓，今日还亲自上街施粥。

　　粥桶前正排着长队，老百姓安安静静地排队，人人手里拿着家中带出来的大瓷碗。

　　这般井井有条，不争不抢也不闹，陈长毓不免对宇文凡又添了一丝欣赏，当即觉得男人的话更加不可信起来。

　　宇文凡最终将几人带回了自个儿平日里住的宅子。

　　他住的地方算不上大，比起陈府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但好在布置的典雅舒适，进了院门更显得清幽。

　　这间宅邸虽不是很大，但也有许多需要打理的地方。

　　陈长毓几人走了一会，却几乎没见到什么下人的影子，看府中的装扮，更不像是有女主人的样子。

　　“怎不见大人的夫人？”陈长毓问道。

　　宇文凡本是走在前头带路，听见陈长毓这般问，他脚步微微停顿了片刻，朗声道：“让郡主见笑了，本官尚未娶妻。”

　　“大人应当不愁娶不到好人家罢，许是未曾有心仪之人？”陈长毓笑着，只随口说了一句。

　　殷涟站在她身侧，见她笑的格外讨喜，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宇文凡猛地一停，高大的背影紧跟着一颤。

　　陈长毓猝不及防，险些撞到他的背上，亏得殷涟一把扯住她。

　　唯恐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戳到了宇文凡的痛处，陈长毓有些犹豫，不知当不当开口询问。

　　宇文凡却自个儿转过了身，垂下眼皮对几人道：“到了。”

　　“这几间厢房平日里都无人居住，但床铺、被褥还有一些旁的都是日日有打扫的，这处不比京城，到底还是寒酸了些，殷大人同郡主莫要嫌弃才好。”宇文凡笑着道。

　　见他神色如常，陈长毓这才松了口气：“无碍，殷大人同云康并非挑剔之人。”

　　刚说完陈长毓便愣住了，她下意识便将殷涟那份也一同答了，似是没什么大碍，却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殷涟听到这话，当即便笑了笑，附和道：“郡主所言甚妙。”

　　陈长毓直觉应当是自个儿想多了，她怕冷，到了北疆之后更是身子久久不曾回暖，便选了最靠里那件厢房。

　　抬脚正欲朝那处走去时，陈长毓忽又想起一事，脚步一转，朝宇文凡问道：“江仁，江大将军带着江公子也曾往北疆来了，大人可知他们现在在何处？”

　　江仁打着前往北疆视察军情的由头，按理说应当同宇文凡无甚关系，但由于渡县这处位置特殊，要想进北疆必先过渡县。

　　倘若江仁过了渡县，宇文凡自然会收到消息。

　　殷涟听陈长毓明明快进厢房门，想起此事还偏要折回再问，更更令他在意的事，陈长毓非得带上江吟一同问。

　　想到此处，殷涟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还未舒畅片刻，这会子心中又有几分不悦。

　　宇文凡沉吟片刻，面上满布愁容，这段时间渡县接连出事，他着实是有些心力交瘁。

　　“不瞒郡主说，前段时间齐大人……”宇文凡没再说下去，陈长毓却心知肚明他说的是何人。

　　总兵齐远，胸口中箭死于家中，江仁正是为此事而来。

　　宇文凡叹息一声：“将军虽未说，大老远跑这一趟应当也同此事脱不了干系罢。”

　　“将军确实曾抵达过渡县，彼时渡县还未曾发瘟疫，不过将军只在府上坐了片刻，便带着小公子离了此处，本官也不知去向。”

　　宇文凡说话时，总是直视着他人的眼眸，再加之他五官硬朗，很难不让人对他产生信任。

　　陈长毓微微颔首，她也只是突然想起了随口问问，并未太将此事放在心上，故而也只是同宇文凡寒暄几句便进了厢房。

　　翌日，陈长毓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

　　宇文府中的床铺收拾的干净舒适，只是她还是有些微认床，这段时间一直住客栈，陈长毓已经好几日未曾好生休息过了。

　　这么想来，如此长的时间里头昨夜还算是睡得比较合心意的一夜。

　　碧辛在隔壁厢房歇着，轻轻推开门时便见陈长毓已经穿戴整齐在桌旁坐着了，她颇为惊讶。

　　“郡主今日怎得起这般早，可是夜里又做梦了？”

　　陈长毓这会也刚起没多久，碧辛这么一问，她便陷入了沉思。

　　“无碍。”陈长毓漫不经心地答道。

　　细细想来，她也有许久未曾做过有关前世的噩梦了，许是这些时日碰见的事多了，无心再纠缠于此罢。

　　谈起梦魇，陈长毓不免又想到了陈汝南，她下意识便眉头一蹙，心中虽不悦，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寻这人。

　　这会正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庞国公府呢，陈汝南可切莫要在此时生出什么事段才好。

　　只是，那封信上只提了渡县，其余的只字未提。

　　陈长毓又是一阵苦闷，坐在桌旁撑着脑袋，看着碧辛进进出出地忙活大小事。

　　没想到好不容易到了渡县，她这会又跟只无头苍蝇似的开始乱转。

　　“郡主，方才奴问过了，说是在前厅用早膳呢。”碧辛端了盆热水进来，将帕子浸湿后又捞出来拧干，轻柔地替陈长毓擦着手。

　　没了秋雨在一旁帮衬，两人出远门的时日，这些贴身的活，无论大小，碧辛都是亲自伺候着的，旁人她都信不过。

　　陈长毓也习惯了碧辛谨慎细致，倒也替她挡了不少坏事，听到前厅正用早膳，她不假思索便朝那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