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原筮之比元永贞 不宁方来后夫凶(十一)
再说责天皇帝带着张义之、张倡宗二人在嵩山离宫贪恋风月,寒暑不避,身体渐渐就有些支持不住,便下诏回銮。到得京师,那病势竟一天天地沉重起来。忙召太平公主、上官昭容、安乐公主、长宁公主前来商议,是接庐陵王回京还是立武承伺为储。那几位公主自然明白只有庐陵王复位才能安保其身,只是担忧责天皇帝会护着武氏族人不敢直说。
恰好此时武叁思进得宫来,听到众人正议立储之事,立刻主张迎接庐陵王回宫。责天皇帝说道:“接庐陵王回宫,怎能保其不对武氏一族大开杀戒?”武叁思道:“由我代表武氏助其复位,我那亲家本性善良,令其做出承诺,必会让吾力保武家安稳。”众公主这才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示赞同。责天皇上被众人说得心动,无奈说道:“狄国老今又与张柬之、崔玄机、王方庆、王及善、吉顼等一班大臣进言,也是坚持还政李咸。看来朕不得不从也。”说着便颁旨命武叁思前往房州,召庐陵王与韦妃回京侍疾。
武叁思得了圣旨,只怕责天皇帝变了心思,急急出宫快马加鞭去房州接庐陵王。这庐陵王曾于高宗帝弘道元年十二月,奉遗诏在柩前即位,称中宗太和圣昭孝皇帝。责天皇上临朝称制后,被废为庐陵王,与皇后赵氏,妃韦氏三人流配后幽囚于一室。不久赵皇后饿死,便改囚庐陵王与韦妃于均州,五年后又改囚房州。流配于外的十二年间,责天皇帝将庐陵王的弟兄叔伯悉数杀尽。每一杀人消息传来,庐陵王与韦妃都心胆俱碎。
二人夜夜一室相对,每见有敕使从京师前来,总认作是来赐死的,担惊受怕,相拥大哭。今见武叁思又着圣旨前来,心想这武叁思为谋太子位,一定是来取自己的性命了,急得庐陵王拉住韦妃的手顿脚直哭。不想这武叁思走进屋来,却口称殿下请接圣旨,并表功道:“殿下可知,是三思在万岁跟前竭力劝谏,好不容易,挽回天心,如今圣旨下来,召王爷和妃子作速回京,重登帝位指日可期。”庐陵王听了武叁思的话,只是不信。直待开读了圣旨,这才乐得他夫妇二人笑逐颜开。
当下便留住武叁思,地方官员见其复位在即,不敢怠慢,在官府中招待三人张筵痛饮。席间武叁思请庐陵王亲口许诺,若得复位,必以其为肱骨之臣,力保武家一脉安稳。次日打点起程,晓行夜宿,不日抵达京城,将其潜匿至东都。庐陵王与韦妃诸子,一并诣阙,入朝责天皇帝。责天皇上留居二人于宫中,佯称为庐陵王疗疾不使见人。
莘骐见庐陵王返京,久久不见下旨拜见,似事涉诡秘,便入宫求见。说道:“陛下既召还庐陵王,何故这许久还未得与众臣相见?”责天皇上道:“卿尚在怀疑朕么?”莘骐道:“不敢,只是许久不见庐陵王,心中甚是怀忧。”责天皇上道:“朕近日精神不济,待稍有转机即作安排,可否?”莘骐闻言即跪伏于地,泣泪说道:“陛下龙体欠安,更应早令储君备位。一可为陛下分忧,二可使天下安宁。”责天皇上道:“国老快起,朕现就将皇太子还予你看。”说罢即呼庐陵王出幄。
莘骐审视果然无误,这才起身拱立道:“庐陵王果已还宫,然百官均不知晓,怪不得议论纷纷,还疑会是消息假了。”责天皇上道:“似此朕当如何打消众臣疑虑?”莘骐道:“可让庐陵王居于龙门,然后备全礼仪迎其还京。”责天皇帝便命莘骐按礼数去做准备。果然,文武百官原都心向唐室。一听说将迎庐陵王回京,便齐赴郊外迎接。
八月十三日,责天皇上采纳莘骐建议,立四十三岁的李咸为太子、任河北道大元帅。又以莘骐为河北道行军元帅,二人共率大军出击突厥以建功天下。大军出行时,责天皇上亲为二人送行。武承伺见争储计划失败,郁郁不乐,不久成疾而死。闻庐陵王与莘骐率军出征,突厥王不待其大军至,先行退出河北。李咸挥师出关,追出上百里。见突厥营帐飘忽不定,不敢深入,无功而返。
莘骐虽与李咸亲密相处,但其一直对自己甚显凉薄。回京后见责天皇帝病重,为巩固李咸太子位,莘骐建议应速让庐陵王监国。不想李咸闻言,竟对宰相杨再思说道:“人臣事主,必在一心。天下岂有皇帝刚刚得病,就让太子监国的道理。这是狄国老欲树立私惠,想趁机讨好于我之举。”莘骐闻言,不知太子何意,一时竟懵了头脑。是夜回到府中,便与邈灵说起此事。
邈灵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正烦忧间,却见六三爻与上六爻相携前来。邈灵说道:“这下好了,二位智者姐姐前来,必能为汝解此忧心之事。”莘骐道:“二位姐姐可知我今日之忧?”六三爻道:“知也。你之烦恼皆由‘比之匪人’四字而生。”莘骐道:“‘比之匪人’?这‘匪人’是何人也?”邈灵道:“这有何难解?‘匪人’者,乃强盗、匪徒之谓也。”六三爻道:“是的,此处也可泛指为非作歹之人。”
邈灵道:“‘比之匪人’之意,是不是说莘骐哥哥投靠依附了为非作歹之人?”六三爻道:“你说呢?如今在这庐陵王眼里。莘骐依附于责天皇帝,李唐宗祖几被杀绝,岂不就是‘比之匪人’乎?”莘骐道:“冤枉。吾这比附,正如六四爻姐姐所言,是为‘外比之’,是有外心的比附,本质还是为了李唐一族复辟,怎么就成了‘比之匪人’?”
六三爻道:“汝这‘外比之’,只可自己一人内心知之。这庐陵王如何知道汝这一片苦心?”莘骐道:“看那庐陵王的态度,似真如此。不知其登基后,吾将面临何种后果?”六三爻道:“这就得听听上六爻对你的告诫了。”上六爻道:“后者是很严重,‘比之无首,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