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进这道门，萧毓回过头。石门关上后，严丝合缝地和整面石墙融为一体，完全看不出来边缘的痕迹。
再次转过身的一瞬间，她感觉异常的压抑，前方黑暗中有悉悉索索的呻吟声和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听不真切。
萧毓攥紧衣角，提起灯照亮前方的四条路口。
她进来的本是运输人员的专用出入口，路口没有任何标记。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右手边的第二条路口里面传来。
萧毓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借着油灯昏黄的光亮，能看见狭窄的过道两边是锈迹斑斑铁栅栏。
她走近几步想看的更清楚，却只看见一个空的监狱一样的小隔房间。
不对！！
萧毓瞳孔猛然放大，连连倒退。
角落里的那是什么？
是……人？
她的腿呢？
一只黑色的手从萧毓后面的隔间里悄无声息地伸了出来，突然一把抓住萧毓的脚腕。
“啊！”萧毓尖叫着想要跳开，却直接摔坐在地上。
她捂着自己的嘴，惊恐地看着对面。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趴在地上，啊啊啊的说不出话，血从她的嘴里喷出来溅到了萧毓的衣角上…
“救救我…”
“杀了我…”
“救救我…”
“杀了我…”
……
四周不停响起这两句话，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充满着整个空间和萧毓的脑袋。
萧毓被吓的浑身僵硬又止不住地颤抖，她缓慢地扭过头。
两排铁栅栏一个挨着一个的囚笼里，是风笑石消失的姑娘们，悲惨无助地向外伸着手臂。
一时间听觉和视觉的双重冲击下，萧毓像是要魔怔了，她仿佛踏进了地狱。
这一刻她理解了风小妹为何劝她不要来了。
旁边女人拽住她的衣服拼命地往里扯。嘴里不停地：
“啊啊…啊…啊…”
萧毓拼命地拽出自己的腿，惊恐地往后退，几乎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一条狭窄的过道。
坐在进来的地方，萧毓手扶着墙面不停地干呕着。
方才慌乱中，油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此刻它正安静地在那里发着光，照亮着从囚笼里伸出来的手臂。
碧娜…
萧毓鼓起十二分的勇气扶着墙面，颤巍巍地站起身，只向那边瞥了一眼，就只剩下一分。
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才低着头视线看着地面颤巍巍地走了过去，捡起地上的油灯。刚消停的可怜人们，见她过来又都扑到了铁栏上。
萧毓咬着牙向前走去，路过每个隔间都问一句。
“碧娜你在吗？”
每当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她都舒了一手气。
她即盼望着早点找到她，又非常害怕这个时候有人回她一句:
小毓是你吗。
这里的人大多已经被关的神志不清了。萧毓胆战心惊地在一个又一个模糊不清的脸上寻找着她熟悉的面容。直到走到这两排囚笼的尽头，她方才松口气。
这口气说什么也是松不到底的。
她见了地狱的悲凉，便想拯救苦难，但偏偏自身弱小无力。
过盛的良知折磨着她弱小的灵魂，进且无能为力，退则于心难安。
正在萧毓快把自己折磨疯了的时候，前方突然亮了起来。身后她刚经过的地方突然传来了哭嚎声。萧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预感使她心颤。
“开市！”
随着响亮的两个字，身后的哭喊声更大了。声音像是地狱里的厉鬼，可却是一个个悲惨可怜的生灵。
萧毓慌忙藏起油灯绕到旁边通道口里，一群人迎面走了过来，萧毓吓到愣在原地不敢呼吸。
夜雨川有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如果他在旁边，定会能带她离开这恐怖的地狱。
迎面过来的人像是没有看见她一样，一个接一个地从她身边走过。肩膀突然被撞了一下，萧毓慌张地躲开。
只听那人旁边的人骂了句：“你是新来的吗？不长眼睛的东西。也不瞧瞧你撞的是何人。”
萧毓怎会知道他是何人，何况他斗篷地下还戴着面具…
萧毓突然把头低的很低，退到了旁边。背过身迅速从怀里拿出那张人偶脸，咬着牙扣在脸上。
这个人偶脸奇迹般的刚好比萧毓的脸大一圈，戴上后刚好贴和，没有太大的动作都不会掉下来。想必风小妹当时挑来挑去大概为的就是这个，只是萧毓戴着它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萧毓在心里骂了身边这些人三千遍，实则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毕竟有命才能继续骂人。
“算了，走吧。”
说话的是刚才撞了萧毓的人，声音冷的像把刀子，倒是有点耳熟。
“是、是、是。”
刚还趾高气昂地骂萧毓的人，结果也就是个狗仗人势的小喽啰。
仗着萧毓不敢还嘴，临走了还骂了一句：“不长眼的杂碎。”才弓着腰卑躬屈膝地跟了上去。
萧毓全当狗叫，看着面前不断走过的人。
竟然这么多！
虽然不情愿，萧毓还是走到了这群人中间。
四条街汇总的这个地方，就是玩偶市的中心。
午夜零点玩偶市准时开市，玩偶市人偶和活偶像商品一样地在此展出，买家竞拍，最高价者得。
来之前风小妹是这样告诉她的。
萧毓抬头向上看去，一瞬间差点晕了过去。
这个偌大的空间里，棚顶挂满了人偶，大多都成俯视的姿态，用绳子栓着手脚或者腰间悬挂在上面，它们十分精致漂亮却又诡异恐怖。许许多个人偶挂满棚顶自上而下俯视，像是要压下来吞了这里。
“嚓嚓嚓……”
刺耳的声音传进萧毓的耳朵，她朝着声音看过去。
四个彪形大汉赤裸上身，头戴面具，拽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铁链。斗篷遮不住胸前和手臂上的高高鼓起的肌肉。
铁链另一头拴着铁笼子，笼子用黑红色的绸布整个罩住。昏暗的灯光下依稀能看见一个轮廓。
最后铁龙被拖到一个方形的区域，一人推动旁边柱子上的扳手，棚顶的挂钩缓缓下降，另一人把挂钩挂在铁龙顶端的铁扣上，铁龙随着挂钩上升，最后悬挂在半空中。
“早听说老板今天有新货，这里面肯定是今天的最后一件拍品，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人间极品啊！”
说此话的人不看长相光听声音就已经极度猥琐，口水怕是已经沿着斗篷边流到了地上，实在令人作呕。
不知谁又补了一句。
“好久没有新货了。”
“今天的货，品相可都是上上成的，我刚偷偷看了眼人偶，那做工定是出自大师之手，可是比以往又进了一大步啊。”
“你怎么看到的？怎么还不开始，我等不及了。”
“哼！”前面那人冷哼一声：“看您这着装，今天的货怕是要抢破脑袋，哪轮得到你。”
“可别瞧不起人，我今天可是带了所有的存金，定要买个称心的回去。哈哈哈哈。”
……
萧毓的胃不自觉地开始绞痛，又是一震恶心。
不只是因为她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