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之后,冰塔中学的大门口便贴出一份通知,路过的人们想不看见都难,毕竟大红纸太显眼了。那上面写的是:
冰塔中学的师生朋友们:
11月6日是本校校庆日,今年是学校建校50周年,其庆祝必将空前盛大,届时将进行时长三天的各项活动,有文艺汇演,校友交流,校园派对等,望各位师生校友踊跃参与,共迎母校50岁生日。
通知很简短,应该是字太大,纸太小的缘故,这样的一张纸一贴,除了瞎子看不见,路过的人都知道了。
简嘉远算是最早一批看见通知的人。他想起去年校庆,不过搞了一下午,他所参与的活动也是唯一的活动——给学校写祝福。四十九周年校庆和五十周年校庆的差距就像是人过五十九大寿和六十大寿的区别一样。
班上的人已经开始讨论校庆的事了,去年元旦晚会上“艳压群芳”的顾盼这回也是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大家伙,门口贴的告示都看到了吧,咱们班这次出一个什么样的节目呢?”两秒钟沉默之后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要不咱合唱?”
“合唱太一般了吧?咱们玩点新颖的呗!”
“我觉得排个话剧不错。”
正这时简嘉远进了教室,众人纷纷问道:“简大才子,你有啥好的建议没?”简嘉远未进门前便听见教室里的议论,说实话他没什么想法,这方面的事,他的态度一贯是“服从组织安排”,于是他说:“我猜顾盼已经已经有了主意了,我听她的。”
顾盼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她心里想还是简嘉远了解我呀,毕竟是合作过的伙伴,自己说话办事是什么风格他最清楚不过了。
于是顾盼咳嗽一声说:“我吧,是这么想的,咱们班正好男生女生数量一样,如果排一出舞蹈的话是再合适不过了,大家也知道,我元旦的时候跳的那支舞只有四个人加上伴奏也不过五个,效果就很不错了,如果咱们班四十个人一起的话,肯定非常震撼!”
几个男生开始在下面嘀咕了:“我可不会跳舞啊……”顾盼大眼睛一眨说:“不会可以学呀,又不是让你们跳什么高难度的,咱们还有小一个月,足够了。”那几个男生知道顾盼的舞蹈是什么风格,心里多少有点怕,怕到时候男扮女装,或者娘里娘气的被别的班笑话。
趁他们说话时,简嘉远已经落座,田忠昊也从后门进来了,一看于佳依还没有来,他便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于佳依的位置上,问简嘉远:“他们是商量校庆的事吧?”简嘉远点点头,田忠昊又问:“商量了个什么结果?”简嘉远摇摇头,田忠昊盯着他说:“你小子今天不对劲儿啊,怎么连话都懒得说?”简嘉远低声道:“你女神正在那儿说话呢!”田忠昊立马捂住嘴。
顾盼还想说什么时,预备铃响了,同时于佳依也进了教室,田忠昊见状立马撤退,回到了他的第一排。于佳依轻轻落座,简嘉远说:“你这每天都是卡点来的啊。”于佳依说:“没办法呀,我老睡懒觉。”简嘉远相信于佳依是绝不会是那种爱睡懒觉的女生,她每天来晚一定有别的原因,不过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也就不必深究了。
简嘉远装模作样地在背古文,其实他早倒背如流了,他看见于佳依在背单词,那张认真的侧脸,真的好漂亮。
上课铃一响,已经在门口等着的李书阁慢悠悠进了门,把书往讲台上一放,摆正了,又把双手往讲台上一撑,说道:“国庆假期刚结束哈,咱们校庆就紧跟着来了,人家这回校庆可是要大搞了,所以班上有才艺有想法的同学给咱们筹划筹划,行不?”顾盼说:“老师我这儿有个想法。”
她将之前设想的舞蹈一说,李书阁摇摇头:“这回学校规定一个班至少要报三个节目,然后再选,你那个舞蹈恐怕用不了全班的人了。”顾盼说:“那没事儿,我这只要十个人左右就完全可以。”李书阁说:“这些事情就交给同学们自己组织吧,咱们得赶快上课了。”
下课之后顾盼开始四处拉人,她喊道:“想来我这排舞蹈的最好荤素搭配,大概十几个人左右!”韩可说:“姐,我听说过男女搭配,你这个荤素搭配是什么意思?”顾盼说:“意思差不多,反正男女和荤素都是反义词。”
之前跟顾盼合作过的江玲梦第一个报名,韩可当然也得支持一下自己的姐妹,第二个报了名。很快有五个女生加盟。算上顾盼自己一共六个,她看看这五个女生感觉挺满意,至少都是有舞蹈基础的。她说:“咱们班颜值最高的女生都到齐了!”的确,顾盼说这话是有底气的。不过韩可又在她耳边悄声道:“还有两个美女你没拉进来……”“谁?”“师玥涵和于佳依。”
师玥涵,学霸一枚,上学期期末年级第四,留着干练的短发,戴着眼镜,皮肤很白,不怎么爱说话。顾盼知道这位学霸除了学习,对其他事都不怎么感兴趣,和自己也没说过几句话,但还是试探性地过去,问了一句:“师玥涵同学,有兴趣和我们一起排练吗?”师玥涵抬起头说:不好意思,我不会跳舞。”“好吧,没事儿,打扰了。”班上这么多人,能让顾盼如此恭敬的,也就是师玥涵了。这个冷冰冰的美女已经没戏了。
另一位于佳依,顾盼一想到她有点儿五味杂陈,她一直自信自己的颜值和身材,但碰到于佳依时竟然落了下风,这个新来的漂亮女生尽管低调十足,却也把全校男生的胃口吊得十足。更无奈的是简嘉远和她的关系,他们已经坐了一个多月同桌了,简嘉远简直是殷勤到了家,俗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什么即什么……她想起上个学期时,简嘉远因为救她不光住院,还坐了几个月轮椅。那时候她觉得简嘉远是全天下最好的男生,比什么王子总裁富二代都好,元旦那几天忍不住试着表白之后,一切都成了泡影。怪自己当时态度不坚定,留的余地太大了,虽然和简嘉远依旧是好朋友,但明显有了距离。
她看见简嘉远已经和田忠昊出去了,便来到于佳依面前,于佳依正低着头做一道题。顾盼改变了一下策略,她问于佳依:“同学你会跳舞吗?”她如果说不会,那就算了,她如果说会就可以顺势邀请,她还不好拒绝,真是一招妙计。于佳依抬起头,见是顾盼,这个女生给她的印象很好,又漂亮又活泼,大家和她的关系也都不错,于佳依一向敬佩又羡慕她这样的女生。
于佳依实话实说:“会一点点……”她打小也练过几年舞蹈,功底甚至不输给顾盼。顾盼心里说真是天助我也,于是顺势装可怜道:“太好了,那你能帮我们排练舞蹈吗?就缺你了,来嘛来嘛!”看着顾盼那无法拒绝的小可怜模样,于佳依想这也是个和女生们搞好关系的机会,便点了头。
顾盼一看女生已经够了,还得拉几个男生,可是班上这些男生估计一听说排练舞蹈,就都跑了。
此时简嘉远和田忠昊一路吹牛,一路进了教室。田忠昊说:“嘉远咱们可以说个相声呀,就凭咱俩这嘴,这人气,效果肯定好!”简嘉远平时讲段子一套一套的,但对说相声不怎么感冒,他反问田忠昊:“你不是要趁校庆撩小姐姐吗?靠相声撩?”田忠昊:“说相声怎么了?相声可以展现我的幽默和阳光!”简嘉远一贯爱和他抬杠,他说:“估计人家只会认为你不正经,油嘴滑舌,是个口是心非的渣男!”田忠昊觉得无趣,便说:“算了,大不了我来个单口相声!”简嘉远又补一刀:“到时候人家又说你不光是个渣男,还是个人缘差的渣男,连搭档都找不下!”田忠昊干生气没说的,只能一个劲儿重复:“你……你……”
顾盼看到这两个人心想有救了,她蹦蹦跳跳来到两人面前:“两位有兴趣参与我们的舞蹈排练吗?简嘉远狠拍田忠昊肩头说:“这老兄已经决定说相声了!”田忠昊连忙道:“不不不,说着玩儿的,我这嘴笨的,说相声那不是存心找难看!”面对女神,田忠昊马上抛弃那些花里胡哨的想法。顾盼说:“那就是同意了?”田忠昊赶紧点头:“我同意,只要您不嫌弃就行。”
简嘉远想笑,田忠昊这货俨然已经是个唯唯诺诺小弟了。既然田忠昊同意了,简嘉远也就欣然答应了,反正跟顾盼不是第一次搭档了,顾盼笑道:“你俩真是买一送一!”简嘉远说:“是啊,不然老田卖不出去!”田忠昊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七女二男,明显阴盛阳衰。顾盼给简嘉远和田忠昊二人下了命令:“再去拉几个男的入伙呗,不然你们两个地位恐怕会很低呀。”两个男生开始行动,田忠昊为了讨女神欢心自然十分卖力,而简嘉远就静静看他表演。
田忠昊三寸不烂舌滔滔不绝道:“男同胞们,老祖宗的话妙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咱们出力的时候到了,再说班上的美女都在我们节目组……”不一会儿乔凯浩,焦易坤,张清禹也入了伙,其他男生要么不想来,要么不符合顾盼的要求,顾盼一算七女五男也差不多了,便一挥手召回田忠昊,说:“人够了。”
顾盼开始讲自己的安排:“我这回想弄一个古色古香的节目,咱们穿汉服如何?”女生们都没意见,江玲梦说:“早就想穿汉服了!”韩可说:“汉服好啊,我见过那些穿汉服的小姐姐,一个比一个仙。”“不过,”顾盼说,“想穿汉服可不能太胖,所以最近都不要贪吃!”众人异口同声道:“没问题!”
“什么没问题呀?”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方大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哟,您怎么赏脸来我们这穷乡僻壤了?”简嘉远凑近道。方大洪说:“嘉远,佳依过来一下,找你们俩商量个大事!”两个人一头雾水,来到方大洪面前,方大洪说:“这个校庆快到了,我有个事交给你们。”
简嘉远心想能有什么事儿呢?当主持人?不太可能,这种活动一般是校长亲自主持……方大洪说:“我想让你们给校庆写一首主题曲,你们也知道之前校门口那首歌的作者就是你们俩父亲,二十多年了,如果你们再写一首的话,那是多么的有意义呀。而且那首歌也老了,趁校庆换一首也不错。”
原来如此……方大洪又说:“到时候这首歌想让你们和校合唱团一起演唱,所以班里的节目恐怕是参与不了了。”简嘉远点点头,于佳依也点点头。“那就好了,你俩加油,赶在这个月底一定要弄出来!”
目送走方大洪,简嘉远看向于佳依,他说:“咱们有任务了……”于佳依说:“作曲的话我应该可以的。”简嘉远说:“那我填词吧!”这时顾盼和田忠昊他们也围了上来,刚才方大洪的话他们也听见了。简嘉远说:“不好意思,可能我没法排练了。”于佳依说:“我也是。”顾盼叹口气说:“学校的安排,只好忍痛放掉你俩了,能者多劳呀。”
放学之后简嘉远和于佳依在商量写歌的事,他们的父亲也是在这个年龄时合作写的那首《以爱为名.流浪》,想起父亲,两个人都很难过,于静寒去世多年,简信卓孤身在外,当年冰塔中学的才子们,唉……
于佳依说:“咱们是先写词还是先作曲呢?”简嘉远想了想,“不如这样吧,咱们可以词曲同时作,然后看看哪一个更好,再决定改词还是改曲,因为我觉得不管先作词还是先作曲,总有一个人的思维要被束缚。”于佳依点点头说:“那咱们下周一时先拿出一份词曲吧,毕竟这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完的事,得一点点修改。”
两个人看天色不早了,便收拾书包,然后边走边聊。田忠昊知趣地跟在后面老老实实一句话也不说,听两个人聊。简嘉远问:“佳依,你说钢琴考到十级容易吗?”于佳依想了想说:“其实并不难,因为学无止境嘛,说实话十级也代表不了什么,只能说你钢琴有练了一段时间而已。”
简嘉远说:“大神就是不一样,我心里觉得十级已经厉害的不得了,只有天才才能达到,没想到你这只能算入门,也难怪呀,毕竟我现在弹的那架钢琴还是你五岁时的。”于佳依惊奇地问:“我,五岁?”
简嘉远说:“是啊,我爸那会儿想给我买台钢琴,这方面你爸是行家,所以就是找你爸问了问,结果你爸直接送了一台。我的钢琴是我妈教的,她有时候也会弹一弹,后来我妈也出国了,那钢琴就剩下我一个人弹了。”于佳依点点头,清秀的脸上有一点淡淡的悲伤:“那也算是我爸的遗物呢……”简嘉远连忙转移话题说:“要不你哪天去我家教我弹琴吧?”于佳依说:“有时间我一定去,毕竟咱们还要合作呢。”
转眼到了校门口,简嘉远挥挥手,于佳依也挥挥手,拜拜了。于佳依还不忘和田忠昊再见,田忠昊受宠若惊,赶紧把揣在裤兜里的手抽出来也挥了挥。
简嘉远和田忠昊又接着聊起来,田忠昊略带羡慕地说:“才子就是好啊,总有佳人作陪。”简嘉远说:“除了现在陪我的这个……”田忠昊又说:“刚才听你俩聊天,感觉于佳依真挺可怜的,怪不得她平时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简嘉远叹了口气:“我是真不敢想象,如果她没有遇到好的继父继母会是怎样。”田忠昊没有说话,两个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悲伤,都是秘密。
由于国庆休息,所以今天已经是周四了。简嘉远回到家里,本想先去闷头大睡,但刚一躺下又想起饭还没吃,算了,一顿饿不死,明天早饭再补上吧。
第二天一早,简嘉远感觉自己是被饿醒的,家里还剩袋馄饨,他匆匆一煮,草草一吃,便火急火燎向学校赶去,待在家里实在是没意思啊。
将周五过完后,周六上午他去了趟商场,买了些水饺馄饨方便面,之后打电话给田忠昊,二人一商量最近新开了家火锅店,特别适合一两个人去吃,因为那儿的锅就和大碗差不多大。
两个人在火锅店正一边涮一边纠结要谁请客时,简嘉远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作词的任务呢,居然差点忘了。他掏出一张百元大钞说:“算了,账我结了,哥还有急事得走了!”田忠昊看见菜还剩不少,尤其是肉还有半盘,便果断决定吃完再走,他说:“那你先撤吧,我打扫下战场,等晚上了再约你出来。”
简嘉远回到家,正是下午两点,时值秋季,有些凉意,飒飒风来,拂在面上。他没有上楼,而是坐在楼下一处亭子里,本来想好好构思一下歌词,但是没想到逃不过“春困秋乏”的老人之言,稍一放松便睡了过去,幸好亭中的椅子有靠背,不然非得一头栽倒。
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他是被一旁下象棋的老头们吵醒的。那些老头见亭子里睡着人,便自觉地挤在旁边的亭子里,并尽量把走棋的声音放低,不过一激动还是没有忍住,喊了一声“将军!”“将”醒了简嘉远。老头们都很抱歉,简嘉远一看这都是老熟人了,再说是自己先占了人家的地盘,还是先走为妙。
他刚离开亭子,又想起写歌词的事,于是边走边想,这可是要唱给全校人听的,而且还要刻在校门口的石头上,写得太高雅,别人看不懂,说你显摆;写得太白话,又有人笑话,嫌你没水平。可雅俗共赏,这个度太难把握喽……
他想起父亲那首《以爱为名.流浪》,暗下决心一定要超过他,长江后浪如果推不动前浪,早就成了一团死水了。他想了近半个小时,发现灵感这东西真是可遇不可求,架子大的很,一时半会儿请不过来。
算了,先吃饱再说,物质上的满足是精神升华的前提。他打电话给田忠昊,田忠昊打着哈欠和他约好吃饭的地方。
两人在地摊烤着面筋,羊肉串和土豆片,又买了摊主自制的鲜榨果汁,开始边吃边扯,实在没得扯就扯自己下午干了什么。简嘉远说:“我睡了一下午。”“我也睡了一下午……”两人都笑了,田忠昊笑得差点把土豆片从嘴里笑出来。
吃完之后两个酒足饭饱的家伙又合伙干掉一盒鸡柳才算满足,各回各家。简嘉远取了纸笔,来到阁楼,晚风一吹,但愿吹来灵感。
写歌词和写诗多少有点不一样,简嘉远哼了一些熟悉的调调,绞尽脑汁遣词造句,终于让他在一瞬间文如泉涌,其实也就是此时此刻的想法:
那屋顶上的夜空
月光繁星奏响天籁
彩云涂抹银河
而我静静悄悄
早已经不记得
为什么笑
也许只是,单纯快乐
闭上眼,不习惯
这突然的自由
好好珍惜,来之不易
明天又要忙碌
不需要为了谁
让灵魂有趣一点
去面对理想生活
沉默地坚持
哪怕一切依旧
这悠然而至的风
凌乱落叶吹过窗前
想起很多故事
在这不眠之夜
兀自悲欢
何必意外,本来如此
抬起头,想起你
于是越发寂寞
一心一意,等待钟声
顺便想一首诗
不需要为了谁
让灵魂有趣一点
去面对理想生活
沉默地坚持
哪怕一切依旧
也不错
他改来改去终于满意,心情也瞬间放松。
给它起个名字吧,简嘉远仰望给他带来无限灵感的夜空,想着。
就叫它《夜空下的遐想》吧。